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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殊手里捧著一本書,當下朝付旗扔了過去,忍著怒氣:“出去,出去!別讓我看見你!” 付旗立正,叫到:“參謀長!” 李縱云站在門口,彎腰撿起書,吩咐付旗:“你回去吧,這里用不著你了。” 付旗敬禮:“是,參謀長!”臨走的時候,還順便把門給拉上了。 李縱云把書頁展平,放在桌子上:“明天早上的火車。” 這話陳殊還有搭話的興趣:“回上海的火車?” 李縱云瞧著陳殊,那副表情簡直就是在說,陳殊你想什么呢,道:“去湖南的火車,到了洞庭湖還要坐船。” 陳殊泄氣:“你為什么就不能好好同我商量呢?每天把我關在這里,又見不到你的人?” 李縱云反駁:“沒有人關你,叫付旗跟著你,一方面怕你有危險,一方面怕你偷偷回上海了。你要去肯跟我去湖南,我也不用叫人看著你了。” 什么叫‘要是我肯去湖南,也不用叫人看著我了’,喔,到現在都是我的錯了,你叫了看著人,反而是我的錯了? 陳殊站起來:“明明就是你的問題,如果你一開始就同我說清楚,而不是我快要上火車了,才把我拉下來,我會這樣生氣嗎?而且,你一走多少天,我也見不了你的人,我難道不想回上海嗎?” 李縱云心道,再這么話趕話下去,又非得吵起來,忙認錯:“是我的錯,我太忙了。不過就是再怎么忙,也應該同你說一聲的,不該叫你一個人白白在酒店里等。” 見陳殊還有話要說,李縱云忙一氣兒說完了:“還有,你去老宅里,本來就受了委屈,不過我實在是忙,又想著當時你在氣頭上,這才沒來見你。你放心,你不用同他們打交道的。等去了湖南,你就回上海讀書了。” 到時候,說不定,連我也見不著了,更何況他們? 這樣的態度,陳殊再同他吵架,連自己也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了,問他:“明天幾點的火車?要去幾天啊?” 第二天,天剛剛亮,李縱云便來接陳殊,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陳殊不待見小五,因此他每次過來,都沒有帶著小五,這次也不例外。 做的火車,是一輛軍列,饒是起來得這么早,卻還是有人趕來火車站送行。 陳殊坐在火車里,見李縱云在外面同那群軍官寒暄,說了好一會兒,這才上來,坐在陳殊旁邊。好在這是軍列,什么時候出發由得李縱云的吩咐,要不然肯定趕不上火車。 李縱云望著窗外,靜靜道:“革命軍成立之初,定下的規定,不許往來接送,外地的將領更不許插手地方政務。”說了這半句,他便住嘴了,頗有幾分悵惘。 陳殊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至少,你不是這樣的。” 一個政權成立的初始,往往上通下達,紀律嚴明,當政權到達頂點之后,自然會有安享富貴的念頭滋生,就好像李自成當年進了北京城一樣。 李縱云笑:“我不收禮,光憑著那份工資,可是個名副其實的窮當兵的。以后,還得靠你這個實業家接濟呢?” 陳殊抿嘴:“那你可不能惹我生氣,不然誰肯接濟你?”又一想,他在上海把手表從當鋪里贖了回來,那就要不少錢,上次在酒店里,那串綠寶石的項鏈看起來也價值不菲,不像缺錢的樣子啊? 同他一說,又問他:“你每個月多少薪水,哪里像缺錢的樣子,難不成是你父親給你寄錢?” 每個月多少錢,李縱云這種大少爺哪里知道:“這個我倒真不知道,都是小五去領的。” 喚了一聲,把小五從后面車廂叫了過來:“每個月的薪水是多少?陳小姐要知道?” 陳殊瞪他一眼,好像自己惦記著他的錢一樣,我明明是好奇好不好。小五打理雜物,這是清清楚楚的:“中將軍銜每個月一千零八十元,駐外補貼三百元,還有其余各種各樣的津貼,加起來大概不到一千五百元的樣子。別人送得禮,得了您的吩咐,是一概不收的。” 革命軍政府自從有個穩定的財源,便對政府人員采取高薪養廉的方式,等級越高工資也就越高,只是效用卻不大。陳殊在上海廖公秘書處的時候,即便是最低等級也有五十塊錢。 李縱云聽了也是吃驚:“這么多?那豈不是還剩下不少了?” 李縱云的錢都是小五在管,李縱云花錢是個大漏子,小五就是個小漏子,兩個人都手松得很:“參謀長,您每個月都讓我寄了一半的錢往烈士家庭去,剩下的一半日常都用了,哪里還剩下什么錢?” 李縱云奇了怪了:“我平時再怎么用也用不來八百塊吧?我吃住都在軍隊里,哪里要花錢?” 小五苦兮兮:“參謀長,我就不是管錢的料,您就別叫我管了。”又想起來:“上次陳小姐的手表和那串綠寶石項鏈,還是預支您的工資,才買來的呢?” 李縱云表情很不好看,陳殊讓小五下去了,笑他:“看來,你真是個窮當兵的了!” 軍列不在中途停車,比一般的客運火車倒是要快一些,到了晚上,便到了洞庭湖了。 當地的市長,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的消息,安排了眾多政府人員到車站迎接,烏泱泱的一大群人。李縱云皺著眉,一臉的不耐煩,問陳殊:“你去嗎?” 陳殊搖搖頭,這種誰也不認識的應酬場面,想想就頭皮發麻:“我不去了,不是要坐船過洞庭湖嗎?我在船上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