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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曼川道:“你一走半年多,這里當然發生許多事,一件件去說,三天也說不完。但有一件事,恐怕你也是很關心的,我要先告訴你。”她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稍顯正色地道,“你的好友密斯白結婚了。” 這是謝方思做夢都想不到的事,她一時間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只在腦中慢慢消化。 最先想到的人選當然是林春常與唐易文,因往日她還在滬上時,白海棠只與這二位先生,來往得最頻繁些。不過一個轉念之間,又將它給否決了。白海棠從前就不大看得上林春常,她這樣倔強的性子,從前看不上的人,過幾個月,就會突然喜歡上了嗎?那么同理可想唐易文,也不像是輕易能回心轉意的人。 又想到女明星的交際本就廣闊,認識的人也格外多些,興許她也遇到了與自己志趣相投之人,那也是未可知的。 俞曼川在說出這句話后,便留意著謝方思的神色,見她先就愣住了,不出所料地嘆道:“你果然是不知道。”隨即又見她微擰著眉間思索,半晌也不說話,靜等了片刻,方才問道,“我看你聽到這個消息,倒露出沉思的樣子。怎么?你知道她結婚的對手方是誰?” 謝方思微微一笑,搖頭道:“我的心里倒是想到兩位人選,只是再往深里想,又覺得他們哪一個都不是。” 俞曼川哼笑著道:“我想你也不會知道。別說是你,就是同在電影行業里的影星導演們,也沒一個想得到。你猜猜密斯白嫁的先生是何許人也?” 謝方思再搖頭:“我是猜不到。不過我能猜到,密斯脫林春常大概是很傷心了。” 俞曼川唇角的笑意加深,甚至有些諷笑的意味,道:“他何止是傷心,他的心,已經是碎了。為著密斯白結婚,他已遠走國外去了。” 謝方思微訝,問道:“何至于此?我雖然知道他很中意密斯白,可多少帶著一點影迷對偶像的崇拜,他怎樣也是個風流灑脫的富家公子,為了偶像結婚,就把滬上的事業朋友,全然地拋下嗎?未免太過于偏激了。” 俞曼川一臉“你有所不知”的神情,道:“那是你不知道密斯白結婚的對象是誰。告訴你吧,正是那位密斯脫林的舅舅!名叫黎耀華,是上海灘赫赫有名的企業家,生意做得極大。據說,他們之所以會相識,正是林春常想請自己的舅舅投資密斯白主演的電影,這才引薦二人見面。誰曉得一點風聲沒有,他們兩人倒是好上了。” 最后嘆息一聲,總結道:“在林春常看來,密斯白舍下自己這個俊美青年不要,跟了年紀老大卻有錢有勢的舅舅,偏偏還是自己牽的線。這樣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你說,他是不是要心碎呢?” 謝方思聽了整個前因后果,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只是實在做不到將白海棠往不堪里想,淡淡道:“興許密斯白就是很心愛那位黎先生呢?世上的緣分,是說不定的呀。既然她結婚了,那就祝她生活美滿吧。” 俞曼川微微一愣,對于她的話,頗有些意料之外,可結合她的性格,又覺得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她深深地瞧了謝方思一眼,旋即笑道:“好了,不說她是如何結婚的了。就說說她和這位大老板結婚之后順風順水的日子吧。她一結婚,你猜最先倒霉的是誰?” 那實在不必猜,謝方思即刻就可以回答:“就我所知,有一位姓趙的男影星,和她似乎有些私怨。” 俞曼川在她眼前打一個響指,表示她答對了。大約是她自己也看不慣那個姓趙的小白臉,對于他會落難,半點也不同情,甚至樂得看他的笑話,奚落道:“他們結的梁子,我就不說了。只說有黎耀華的勢力做施壓,那姓趙的現在別說是拍電影,在娛樂圈里立足都成困難。哈!他是做回真正的拆白黨,專在有錢女人身上謀生活了。” 謝方思默默含著微笑靜聽著,并不做評價。 之后,俞曼川又談了些滬上金融的變化,說前陣子許多人瘋炒公債,如今不少落得傾家蕩產的下場,但凡和一個“債”字扯上關系的行當,都讓她不要摻和。又向她推薦了一家新開的番菜館,講了講滬上新進流行的發型和服飾。 續了兩杯茶,俞曼川看了看鐘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將尼龍帽抓在手上,起身道:“我七點鐘還要去赴宴,回去換衣捯飭要花不少時間,不能再呆了。就坐到這里吧。” 謝方思也站起身來送她。走到門口時,俞曼川忽然轉過身來,眼神沉靜地盯著她道:“密斯謝,我說一句馬后炮的話,早前我就覺得你和密斯白太不相像了,現在更覺得尤是。你們會鬧一出決裂,我是不意外的。” 對于她說的“決裂”一詞,謝方思不能否認,可被她當面地點穿,還是有一絲窘迫,道:“我們不像又怎么樣呢?這世上的人,本來也就各有各的活法。” 俞曼川搖著頭嘆道:“你這樣回答,更是坐實我的說法了。你是什么都能不要,密斯白是什么都要,要錢要體面要地位,偏偏還要名聲,要精神上的幸福,世上哪兒有這樣的好事,把所有別人向往的東西,都叫一個人占盡了呢?” 這可算是她發自真心的評價了。謝方思聽后怔在原地,最終垂下眼眸,抿出一點微笑來。 俞曼川也微微一笑,把這話拋開了,轉而道:“差點忘了問,你什么時候結婚呢?我是個一出門就要勞動記者的人,我想你是愛清靜的,你的婚宴,我人就不去了,但禮物一定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