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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方思心里一跳,極力控制著不讓內心的情緒外露于神態,狀似輕松地道:“沒有。我和他認識的時候不短,總算得上是朋友,李先生為人又很客氣,來做客也不稀奇呀。”又拉了劉嬸的手囑咐道,“這話怪招人誤會,就不要再提了。你一句我一句,設若傳到李先生耳朵里,彼此都生出許多尷尬。” 劉嬸“嗐”了一聲,道:“行了行了,我不說。不過我還是要多嘴一句,我看那李先生成天板著面孔不茍言笑,平時根本不見踏出官員暫住的臨時會館,也就對著你有幾分笑模樣。要說他對你沒點意思,我可不信。” 又笑著,對謝方思催道,“人家是上海來的大官兒呢,要真是中意你,你可得抓抓緊呢!” 謝方思不愛她這樣亂說,卻還是一團和氣地轉圜道:“我不能因為人家是個大官財主就去抓緊,得因為他是正派得體的好人,才值得抓一抓呀,是不是?” 劉嬸便覺得自己的話不妥,訕笑著道:“對對對,我就是隨口一說罷了。我們方思是鎮上唯一一個大學生呢,這點事還能不清楚嗎。我趕著去買菜呢,不說了。”遂挎著菜籃子背身走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方思:我...我好想聽懂了。 李言(微笑):嗯,那我就沒有白說。 ☆、第 37 章 又兩天過去, 星期六轉眼就到。早晨,謝方思一推開院門,你猜見到誰呢?傳聞剛剛回到南川鎮, 新任了科長的鄭家老大,正打謝方思家門前的路上經過。 他大約是新官上任, 很在得意的勁頭上,休息日還穿著筆挺板正的警察制服, 拿寬皮帶束了腰身。只是人和人都是各有眼緣的緣故, 同樣是穿著軍裝, 他雖也是挺拔明朗的人物,有李言珠玉在前,再去看他身上, 便總帶著脫不掉的浮躁稚氣。 鄭懷遠見謝方思出來了,沖她露齒燦笑道:“呀!正巧!大早上去哪里呢?”他開口時,心里直打鼓,像小時候一樣叫她謝家meimei好呢?還是略去姓氏,叫她方思好呢?只是不論哪一種叫法, 都叫他耳根發熱。為這一個閃念, 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 謝方思一開始真有些認他不出,仔細打量了一陣, 又因為他穿了新制服, 才認出他來, 也問候著道:“正巧,今天天氣很好, 我出門走一走。”向他微一頷首,便邁著步子,往石橋的方向走去, 打算慢悠悠踱去北湖公園。 想不到她剛走出幾步,鄭懷遠竟跟了上來,綴在她身后一步遠的距離,笑著問道:“我這剛回南川不多久呢,想不到你沒留在首都,也回南川來了。”他略窘迫地拿手撫了撫后頸,像是忽然想到了一個話頭,問道,“聽人家說你前不久去了一趟滬上,真的么?” 謝方思聞言領會了,笑著覷他道:“你想問我海棠的事情嗎?她和俞曼川合作的新電影就要上映了,以她們倆的名氣,興許南川鎮上的電影院,也會放一放呢。” 鄭懷遠負氣似的將撫在頸上的手一甩,擰著眉頭道:“我不是問白海棠,唉,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就多逗了她兩下,怎么就記到現在?”他又往前追了兩步,邁到與謝方思并排的位置,直言道,“我是......” 余光只往邊上飛飄了一下,嘴上的話便停住了。 李言正站在石橋邊的樹蔭下,沒有穿辦公時的軍裝,只穿著極尋常的襯衣長褲,挺直的腰板與肩背卻已顯露出軍人特有的端正威儀,只往那里一站,便自成一道別樣地景致。 自上回做客之后,謝方思再一次見他,心境實在大有變化,兩眼的視線聚到他身上,簡直不由自己控制。好不容易將視線從他身上撕下來,沖他微微一笑,掩飾羞窘似的,扭頭對鄭懷遠道:“我看你穿了制服,想必還有公事要辦,快去吧,不要耽誤了正事。”又提醒道,“對了,新電影叫做《喜相逢》,不要忘了去看。” 在她說話的時候,李言已經慢慢地踱了過來。他手底下有許多人,未必全都認識,可鄭懷遠對于這一位頂頭上司,絕沒有不認得的道理。見他徑自踱到了謝方思身邊,心里頓時蒙上灰蒙蒙一層薄霧。 李言不認識他這個人,卻不妨礙他認得他身上那身制服,面色冷淡地問道:“要去公干么?” 實則沒有什么公干,不過是這身行頭很精神氣派,便想穿來謝方思面前顯一顯罷了。只是上峰這樣問了,總不能說不是,便硬著頭皮說了句“是”,對著李言敬了一個軍禮,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了。 他走了,只剩下李言與謝方思兩個人,才佯裝不經意地問道:“是誰呢?” 謝方思兀自覺得鄭懷遠的執念珍貴且有趣,很愿意與李言分享,笑道:“他姓鄭,住得離我家不算近了,但小時候為著見海棠,總是往柳樹街跑,故意和她對著干,惹惱她以吸引注意。以前海棠在我家院子里踢毽子,他就往她腳底下扔石子兒,海棠......”幾句之后,終于訥訥地住口了。 白海棠,白海棠,都是白海棠。 她從小到大的十多年時光,都是和白海棠形影不離地一齊走過,這個名字這個人,怎么能繞得開呢。 她的興致顯而易見地低落,幾秒鐘后又重新振作起來,調整了笑容,簡略道:“總之就是這樣一回事。聽說他也是最近剛回來南川,剛剛見面,還向我打聽滬上的事呢。” 李言絕不刺傷她的隱痛,將話鋒帶往另一個方向,道:“我要是喜歡一個人,情愿事事都順著她,絕不和她對著干。為了博一點注意去招惹人家,博來的也不過是討厭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