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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來,王馥梅頭一回見謝方思時,不過覺得她文秀清麗。可女明星們不乏容貌瑰麗者,即便回絕了她遞出的橄欖枝,也并不覺得多么可惜。實在想不到她于歌唱上,有這樣大的本事!若從后者的角度來看,一位歌喉優美的女歌星,再加上如此不俗的容貌,哪里還有不紅的道理? 她抓心撓肝,偏要將她簽到自己手底下不可。 唯一認識她的白海棠對此百般推脫,她就只有自己來了,可惜這位密斯謝深居簡出,今天好不容易遇上她一次,哪里能輕易將她放走? 王馥梅笑得親熱,握著謝方思的手腕就要將她往邊上拉,邀請道:“要見密斯謝一次可不大容易,這里人多雜亂,我們去咖啡館坐下談一談,好不好?我有許多治療腿腳酸痛的法子,可以慢慢說給你聽。或者我直接給令祖母看看,也可以的。” 謝方思于病痛健康上,是很相信科學與醫生的保守派,在她說自己懂中醫保管能治好的時候,心里先就不予采納。現下又見她很急迫似的,要拉自己去談話,更加可以確定,傳授治療方法是假,出于利益的原因想要簽自己進電影公司,恐怕才是真。 她客客氣氣地將王馥梅抓上來的手撥開了,道:“不必了,我祖母也不住在滬上,怎么好勞動你。”心中卻想,我若是同這位王女士沒半點干系,那怎樣回絕都不礙事。但白海棠卻算是她的同僚,若是為我的緣故,讓她與白海棠交惡,倒是不太好。于是拒絕歸拒絕,并不能說很重的話。 王馥梅卻像是從她的話里找到了可乘之機,當即燦笑道:“現在不住在滬上有什么關系?等密斯謝安定下來了,把令祖母接來就是了,要說醫療之先進,恐怕沒有哪個地方會比滬上更好呢!”她說完這一句,便開始向白海棠打起眼色。 還不等謝方思再拒絕,白海棠卻先開口道:“王姐,今天出了這樣大的事,你還有興致閑話家常嗎?好了,大家都各自回家休息吧,我出來前叫了包車,現在想必也快到了。”她口氣中透出一點疲憊,謝方思從側邊窺看她陰影中的面色,卻看出了很明顯的厭煩與不耐。 她一面慶幸白海棠回絕了王馥梅,替自己省去不少麻煩。一面也很疑惑,至少上一次三人在一處時,白海棠對王馥梅的態度很溫順尊敬,何以發生了這樣大的轉變? 白海棠叫的汽車果然到了,她也不管王馥梅的臉色如何,拉了謝方思就走。直到坐到車里,汽車發動起來,她才摘掉了那頂大帽子,癱軟似的靠到了皮座椅上。 謝方思坐在她身邊,對于她的一舉一動都很關切,問道:“到底怎么了?我從百貨店出來,就看見你們樓底下都是警衛和記者,我去問了,似乎是和大煙有關。” 白海棠靠在椅背上的頭點了兩點,眸光閃爍著,幽幽地道:“一樓一間不大用的小倉庫被搜查出許多煙土,說是一個女演員自己抽大煙不算,還私下販給別人。唉,這一件事,明天總要見報的,報紙上寫的也許更詳細清楚些。”她說著,又很虛弱地,將頭靠到了謝方思的肩膀上,“我實在是嚇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快到碗里來好么~ ☆、第 18 章 滬上警察廳。李言從審訊室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的時光。辦公廳里略顯空蕩,大多下班回家去了,只有值夜班的警員們,還是巍然不動地守在崗位上。 他路過一間辦公室時,聽見里頭傳來悠悠的曲調,眉間一皺,當下開門進去。里頭是稽查隊的一名隊長,也是值夜班,正開了話匣子在聽。他和李言是同所軍校的畢業生,工作能力出眾,只是慣常嬉皮笑臉,也很愛娛樂罷了。 他見李言招呼不打一聲便闖進來,忙從座椅上跳起來,將話匣子的音量擰小了,卻還是舍不得關,故作正經地道:“勞逸結合,方是正途啊。” 見李言挑眉盯著他看,嘿嘿訕笑了兩聲,讓到一邊去了。口中還打著商量道:“那就聽完這一首吧,最近紅透半邊天的歌,多好聽。這正唱到一半呢。” 李言踱步到那臺話匣子前,雖說調小了音量,在安靜的房間里頭仍舊可以清晰地聽見。里頭的女聲緩緩地流淌而出,“時光荏苒而去,我百般不能挽留——” 他的手指已經搭上了話匣子的轉扭,那聲音卻像帶著魔力似的,硬生生叫他停下了動作。話匣子接著唱道,“看窗前月下,唯余嘆息幽幽——” 那聲音說不出的宛轉悠揚,像是皎潔月色下的一淙溪流。那溪水一定是清澈澈的,于月色下閃爍出幽亮的銀光,那溪水也一定很清涼,流得不急也不緩,忽近忽遠地傳來空靈的淙淙聲,像是淌過水底圓潤的小石子。如果這時有一陣風吹過,興許可以聞見帶著竹葉香的清新氣味。 那位老同學還在一邊夸贊:“怎么樣?好聽吧?就是不知道是誰唱的,我也算聽過不少女歌星的歌,覺得誰的聲音也不像。嘖,你說奇怪不奇怪?大可以一炮而紅的人物,偏偏連個名字也不曉得......” 李言不搭話,卻靜靜地將整首歌都聽完,才擰掉了話匣子。 第二天,謝方思特意買了好幾份報紙,翻到社會版面,果然看見用加粗的大字印出的標題“女花君實為癮君子”,題下登著一張靚麗的美人圖,想必就是昨天被押去警察廳的女演員的玉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