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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白海棠拍戲的時間是不固定的,全看電影方的安排。有時要拍到深夜才回來,有時預定的戲份拍完了,當天午前就能回家,還能趕上吃一頓午飯。 這一日下午,謝方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聽見外頭哐當作響,是白海棠摔著大門走進來。她的面孔板得沒有一絲笑容,一走進客廳,便將手里的報紙扔在茶幾上,人往后一倒,躺進沙發里惡狠狠地喘氣。 謝方思也顧不上讀書了,問她怎么回事。她像是氣得不愿多說話,拿手一指茶幾上的報紙,道:“你看看?!?/br> 謝方思依言展開報紙,里頭娛樂版塊的正中,掛著一幅明麗的女星相片,正是與白海棠一道試鏡并出演了女一號的劉喜珍。邊上大篇幅的文章,都是對于尚在拍攝中的新電影的采訪,不光是電影大致的情節與對新角色的感想,就連日常拍攝時的趣事,也提到了不少。 謝方思這邊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白海棠勻過了一口氣,恨恨地道:“她那天原本有許多戲份,是沒有時間接這份藝術報的采訪的。因導演看是發行量不小的報紙,額外批準了她的請假,但要求她在采訪時多多提到共事的其余演員,為新電影造一個勢。” “好哇!她提了男主演提了陳嫣,就連電影里一個給她配戲的女同學,她都可以說到一句,偏偏不提我!她平時見了我也是愛答不理的傲慢樣子,擺出十足的競爭者的姿態,現在這樣好的宣傳機會,她當然不會提到我了!” 白海棠滿心都是不服氣,“可她也不想想,導演因為什么才答應她請假?她請假的那天,正是挪動了我的戲份去配合她呢,她倒是真做得出來!”她一連說了許多話,又怨又氣,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謝方思看完了文章,心里倒不以此為什么大事,心想:我雖不大懂她們所謂宣傳的門道,只是我自己去看電影,誰演得好誰演得不好,心里總歸有一桿稱。海棠拍電影的時候,我也算去看過一兩回,但凡她的爛漫靈動被呈現在熒幕之上,我一定能夠記住她。 她這樣想,也就這樣說:“你實在不必為幾份娛樂報紙生氣。一個人只要有真本領,即便晚一點,何愁別人不知道呢?你覺得你這一回演得如何?” 白海棠微微一愣,遲疑道:“我這一次下足了工夫,應當演得不差吧?!?/br> 謝方思將手上的報紙一放,人跟著坐到她身邊去,道:“我雖然只去看過兩回,也覺得你演的好。你想,你是這一部電影的暗線,戲份不少,等到電影上映,別人看你模樣好演技佳,不一樣可以記住你嗎?” 白海棠從來就知道,謝方思寬慰起人來,是很有一套的。她慢條斯理又輕聲細語,似乎許多懊惱氣人的事經她一說,都大可以淡然處之,沒有生氣的必要。 白海棠心里那股郁氣已然散開了一半,但還是懷著不滿與憂心:“你不曉得,這年頭爭取到一個機會是很難的,哪怕一份小報上的文章都可算作助力。她硬是不提我,我這個機會,就算是失掉了。” 謝方思雖有不解,但從她的言語間,對于娛樂圈競爭之激烈,也算有所領會。她沉吟片刻,忽而笑道:“我是堅持己見的。譬如說有人給你預備了一件禮物,你事先全不知情,當禮物擺到你面前時,你高興不高興呢?會不會格外記得深刻些?你現在的情形,不正是如此么?” 這話像是說動了白海棠,她微微勾起了一點嘴角,期許地問道:“真是這樣嗎?” 謝方思佯裝俏皮地一笑,道:“說到底,人家最終要看的還是你演的戲呀。密斯白,你有沒有信心?” 白海棠臉上的陰云散開了,她嬌嗔似的哼了一聲,算是對這樁糟心事一揭而過。她把茶幾上的藝術報遠遠地丟開,突然想起來似的,對謝方思問道:“我聽說你把林春常那里譯稿的工作辭了,為什么緣故呢?” 謝方思便將事件的來龍去脈說了一說,又道,“你不必覺得可惜,我前幾天在報上看到一份外文助教的招聘啟事,教授的學問很好,我也已經通過了面試,明天就可以開始新工作了?!?/br> 那林春常雖說只是個戲迷,但因為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對于白海棠的事業有許多幫助,設若好友與他鬧得劍拔弩張,自己夾在中間,倒真是不好做。此刻見謝方思并未放在心上的樣子,白海棠在心里微微地松了口氣。 但她心里的指針,當然更多地偏向好友,還是忿忿不平地道:“我要是知道他在公事上這樣不靠譜,絕不把你引薦給他!你被帶去警察廳,有沒有受委屈呢?我聽說現在的警察很有權力,也很會折騰人,說你怎樣就是怎樣,簡直不給人辯駁的余地!” 謝方思也不知道她話里是否有夸大的成分,只是聽她這樣說,格外覺得自己很幸運。笑道:“什么委屈都沒受。是我運氣好吧,遇到一位很講道理又很老練的警官,也不必我多解釋,就把我放了。” 她因為為人和氣,很少會對人懷抱惡劣的印象。只是像那位警官一般,只見過一面便印象如此之好的,也極為少數。 白海棠以為她是為不讓自己愧疚,有意往輕巧里說,皺著眉頭追問道:“當真嗎?我來滬上這幾年很有體會,大城市的人,但凡有一點權利,便要擺出十倍的威嚴,好像惟其如此,才能突顯出自己的地位。更遑論警察一職,有時更是可以使用蠻力的,你對我說實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