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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就趕緊讓李鑫備了小薄木匣子,叫人將毛娃子的尸身,和莫小年她們一起送往鎮上,那里才有燒人的高煙囪,等陳家人都送走后,楊茂德站在大門口皺起眉頭想了會兒,他家還沒有主動趕佃戶離開的先例,不過他現在真心想要讓老陳叔一家離開。 陳誠的事情還沒發落,老陳叔三天兩頭往城里跑,陳嬸子也長住在莫家,那楊家養這佃戶有啥用?還沒等他想好咋開這口,便遠遠看到從山梁上跑下來兩個人影,到了跟前楊茂德看著有些面生,便開口喊道:“誰家來的?有啥事?” “楊少爺,我們是梁老板派來,給你送消息來了。”來人二十多歲穿著半新不舊的布衣,看樣子應該是個小伙計。 “梁家?鎮上梁家鋪子?”梁孔耀派來的人?楊茂德第一個想法便是來要油的,縣城里的鋪子雖然關了,但玉山鎮上卻沒有斷過,梁家大概是接到大單生意來要貨的。 “辛苦了,趕緊進屋喝茶。” 等這兩個喘勻了氣息,那人一開口就把楊茂德嚇了一跳:“楊少爺,你還記得張麻子不?” 綁架過楊茂德的張麻子,那夢魘般的三天三夜他怎么會不記得? “他……不是說跑到湖南去了?” 那人又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抹了抹嘴巴:“是哩,原先是聽人這么說的,昨年湖南不是鬧饑荒?他又帶著一幫子人回來了,不過他們也沒打算再當土匪,就投了柳崗一戶地主家,那地主不知道張麻子的身份還招了他當上門女婿。” “這回縣里頭清剿共匪,排查到那地主家讓他們繳槍,結果兩邊沒談攏打起來了。” “樸軍長的人?那……張麻子哩?死了?” “哪能啊,跑啦!帶著手底下三十多個悍匪,而且跑之前還把那戶姓林的地主家給屠了,一門二十八口一個沒留。” “那是他岳丈家啊?咋會做這事?” “聽說是那姓林的老頭,讓他女兒陪那樸軍長睡覺,張麻子能帶這綠帽子?直接堵了兩人在屋頭放了火,幸虧那軍長帶去的人不少,倒是逃出來了。” “那現在有張麻子的消息嗎?” 那人點點頭:“又成流匪啦,聽我家少爺說前天有人在梁云河渡頭那見過他的人,離這里近得很。” 楊茂德用手指扣著桌面,梁云河是巴州河的分支,走水路可謂是四通八達,要去縣城找樸軍長的麻煩也方便,張麻子這人眥睚必報,吃了虧難保不去找場子。 “梁云河到這邊也近的很。”雖然水路不通,但是翻山越嶺也不過大半天的路程。 “恩呢。”那人點點頭:“少爺就是擔心這個,所以叫我們跑來報個信。” “那張麻子從柳崗離開的時候,把周邊好幾戶地主富戶都洗劫了一遍,雖然沒有死人但是也傷了好幾個,而且家里的錢和槍都弄走了。” 反正這些東西遲早要落到樸軍長手里,張麻子干脆來個先下手為強,梁孔耀這是擔心楊茂德他們會被盯上,如果說樸軍長他們是軟刀子,那張麻子就是硬斧頭,真碰上了少不得要頭破血流。 “謝謝梁少爺惦記。” “嗨,我家少爺說了,跟楊少爺也是十多二十年的老交情,你要是還在縣城開鋪子,這消息的門道肯定比他廣,這不是現在不方便么,他既然曉得了當然要提個醒。” 楊茂德點點頭,確實窩在這山坳坳里,外頭有啥風聲都收不到,雖然外頭有危險的張麻子,但是他還是決定去縣城住一段日子,最少撐過這段時間等風波平息下來。 ☆、喜事的準備 楊縣長臉色發灰的坐在桌邊,在他左右斜對角的是林隊長和樸軍長,兩人一個悠閑的擦拭著手中的小槍,一個摩挲著手里的茶杯。 “楊縣長這是怪罪我們了?”林隊長用他那獨特的陰郁聲調說道。 他死撐著沒有露出平常唯唯諾諾的樣子,樸軍長觀察了片刻,覺察到這事踩了楊縣長的底線,就放下手里的茶杯哈哈一笑,打起了圓場:“我說老楊,你別那么緊張嘛,往好處想想啊,我們這次也算是幫你驚出了毒蛇,這能看到的毒蛇,總比潛伏在草叢里的毒蛇容易對付。” “他不但是毒蛇,還是條瘋狗。”楊縣長揉揉眉心:“我跟張麻子打交道十多二十年了,那家伙不容易對付。” 一個地方總有一霸或者說總會孕育一顆毒瘤,張麻子就是曾經巴中縣城這一片的毒瘤和惡霸,沒有成流匪之前他落到楊縣長手里很多次,當然那時候的楊縣長也還不是縣長,而是特務隊的一個小隊長。說起來張麻子會落草成了流匪,多少還跟楊縣長有些關系,那一年張麻子替手下一個兄弟出頭,弄殘了一個糟蹋女人的富家子。 楊縣長領了令十里八村的到處抓他,結果從手底下四五個人,生生攆到了三十多人,張麻子也動了真火,干脆帶人去把那殘疾的富家子給弄出來埋了,那家人也就不敢再追究下去。沒了苦主他們暫時能緩口氣,但是張麻子的大名也在楊縣長這里掛了號,后面的日子兩人也沒少打交道,沖突激烈時張麻子還綁架過楊茂德。 老賬就翻到這里,強征川軍時張麻子逃亡去了湖南,現在又回來禍害人了,這讓楊縣長很不舒服,不管他以后是不是離開這片土地,這里總是他的老根兒,林隊長他們搜刮地皮他就忍了,但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可是一個遺禍萬年的大隱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