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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選出來的槍放進一個紅漆木柜子里,楊茂德看看剩下的,估摸著再繳納個萬兒八千的應該就能過關,又看看一旁那用油紙扎包好的火藥,可惜的咂咂嘴:“這季節不對,要是秋天那會兒,咱們就組織著再去打回獵,這么多火藥放著容易回潮。” 剩下的火藥槍不多,這些積攢的火藥足夠用上好一陣子,不過再過幾個小時,楊茂德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因為馬上就要發生一件需要用到大量火藥的事情。 入夜十點左右的光景,最先發現異常的是巡夜的人,垛子墻的大門在天擦黑的時候就關上了,院子里還有人沒睡他們也就不往里走,都窩在那水泥碉堡的小樓上烤火閑話。十一月的夜里已經很冷了,從那一年春兒被燒死過后,楊茂德便要求巡夜的人每個小時出來走動一次,相應的守夜的人待遇也提高了,冬日里早早便用起了火盆,大廚房會額外留些飯菜讓他們半夜的時候填肚子。 趙泥鰍聽到外頭響起了嗚嗚的聲音,聽那動靜像是女人在哭,屋里坐著三四個大老爺們,而且時間也還早,所以當時他并沒有緊張或是害怕一類的情緒,細聽了聽還真是嗚嗚的哭得傷心,便說道:“哎?有人哭哩,該不是陳叔家的娃兒不好了吧?” 他說這話時自己也否定的搖搖頭,老陳叔家離院子大門這邊遠著哩,便是他們家有人哭這里咋能聽到?屋里的慶老漢點起了風燈:“出去看看,莫是有啥事要找人幫忙。” 有三個人便下了樓推門往外走,只有趙泥鰍活泛些,他從碉堡的二樓風眼里往外瞅,走到樓下的人便聽到他大喊:“哎呦!是狗還是狼?咋那么多?” 漆黑的夜幕中漂浮起點點綠光,那嗚嗚的聲音更明顯些,仔細聽能聽到夾雜著動物的低聲咆哮和喘息,慶老漢他們又調頭回來,湊到風眼往外望。 “應該是狗吧?”從那綠光的眼睛推測少說也有七八十只,山里聽說偶爾會有狼,但是從沒聽說過有如此大的狼群。 “你家養的狗夜里眼睛發光?”另一個人趕緊反駁,家狗是十分溫順的,農戶夜里總是半掩著門,讓它在客堂里找個角落睡覺,起夜時它偶爾還會護送一程,那溫潤的眼睛望著你濕漉漉的,哪像外頭這東西看上去那么駭人。 “不管是啥,總是進不來的。”趙泥鰍看看高高的垛子墻,慶幸的拍拍胸口:“我去找伍哥過來看看,這玩意兒老是嗚嗚的聽起來也鬧心。” 趙泥鰍提著燈籠往內院跑去,碉堡樓上的人還在沖外頭指指點點,慶老漢點起了過年時懸掛的串燈籠,把它支愣到大門外面去,想要看清楚這東西的全貌,不過它們似乎有些畏光,依舊躲在黑色的夜幕里,除了點點漂浮的綠光遠了些,還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片刻后跟趙泥鰍一起來的除了伍哥和楊茂德,還有孫私娘和竹子,她們爬上碉堡樓往外張望,老太太瞇著老花眼看了半天嘆口氣說:“唉,到底還是來了。” “咱們這老林子里有這么些狼嗎?”楊茂德詫異,他帶人去打獵不是一回兩回了,要是碰上這種狼群,別說十幾桿槍,就是三四十桿槍也得撂那。 “不是狼,是山鬼。”竹子抿了抿嘴唇:“這東西不一定變成啥。” 山鬼是山林中的一種陰物,平日里總是以類似瘴氣的形態出現,它容易被惡意或是怨念一類不好的東西吸引,多數被人看到的時候是大盤毛臉銅鈴大眼的毛猴子,這是因為它吸收了人散發出的恐懼,那毛猴子看著面目猙獰十分恐怖,其實卻膽子很小一般不會傷人。 而今天圍在門外的這種東西,被稱之為血嗥山里人俗稱血狗子,傳說是上古窮奇形態的子孫,容易被兇殘的惡意吸引,亂世兵禍在廝殺戰場上常常能看到,暗紅色的皮毛綠光幽幽的眼睛,似狼似豹如果湊近了看,會發現那皮毛尖銳如刺猬,最重要的是它們喜歡吃人或是尸體。 孫私娘有預感會引來些不好的東西,但萬萬沒想到來的會是血狗子,而且數量如此眾多,現在隔著高高的院墻看起來好像挺安全,不過老太太知道等過了夜半,難保它們不會長出翅膀,就像竹子說的山鬼這東西不一定會變成啥。 “趕緊做些響炮兒,多多放鹽。”老太太看了看黑洞洞的大院:“把人喊起來扎上火把,沿著垛子墻隔一段路點上一個火堆子。” “今晚上是睡不成了,都起來守夜吧。” 吩咐完,竹子就攙扶著她走了,陳家大院的毛娃子才剛剛退了燒,她們還沒來得及問,便聽說了大門這邊的事情,既然山鬼已經出現了,那就證明毛娃子身體里潛伏的東西,被削弱到能被它們窺視的地步了。 陳嬸子和莫小年再次被趕了出來,楊茂德吩咐大家將過年時懸掛的燈籠都點上,她們也就幫著眾人一起忙活,十一月的寒夜里楊家大院燈火通明,再加上垛子墻周邊點燃的柴火堆,整個山坳坳里被映照成了淺淺的橘色。 響炮兒還沒有做出來,楊茂德組織了一隊人,舉著火把手里敲打著破爛的銅盆鐵鍋,吆喝著發出聲響來,那混雜在人群中的家狗也恢復了些精神,跟隨著眾人不時的發出一陣狂吠,但是不管如何驅趕也不肯離開燈火照亮的地方。 孫私娘關緊房門將外頭的聲音隔絕開,竹子坐在桌邊用手指頭沾了小碟里的赤紅朱砂,然后在黃紙上勾畫著符咒,這東西遠比平日里畫的平安或是請神符更為復雜。她常停下來想一想,用了十多分鐘手底下一個玄妙而雜亂的紙符才算完成,近看猶有千頭萬緒讓人發暈,不過遠看能隱隱看出是個虎頭的輪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