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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不解的看著三順嫂子給自己隱晦的使著眼色,推門進去屋里飄散著一種涼爽的藥味,應該是用了薄荷或是冰片一類的,這類藥物主要用于退燒散熱。阿祖心里猜測,難道是腦膜炎?小兒麻痹癥?應該不是傳染病吧?她猶豫了一下。 就算阿祖心中有諸多猜測,看到毛娃子的時候,她還是被狠狠的嚇了一跳,現在她知道為啥外頭的那些婦人露出驚懼的神情。床上的娃兒渾身青紫,那種不詳的顏色似乎透著濃厚的死氣,靠近了能聞到那清涼藥味下淡淡的腐臭氣息。 “這……是咋了?” 坐在床邊的莫小年佝僂著腰,陳嬸子見阿祖來了,微起了起身用手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少奶奶,你看我這苦命的孫娃喲!” “這是什么病?醫生咋說的?” “不是病哩。”莫小年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三天前他被一只馬蜂蜇了,帶去醫院打了抗過敏的針,結果根本不頂事,原先就臉上腫了一塊,到現在全身都這個樣子。” “去縣里醫院看,也說莫得辦法。” 她大概哭得太多了,現在反而流不出眼淚,有些木然的掀開手底下的薄毯子,小娃兒整個都變形了,浮腫了一圈從頭到腳看起來好像一般粗細,原先的衣服穿不上索性光溜溜的躺著,如果不細看都看不出胸口起伏的痕跡。 “蓋、蓋起來,天涼。”阿祖咽了咽唾沫說道,她不想說自己都不敢看。 莫小年輕輕摸了摸那青紫的肌膚:“要是能降了溫反而好,燙得跟火爐一樣。” 她露出悲痛的表情,使勁眨著干澀的眼睛,紅腫guntang的眼皮垂搭著,心里憋得厲害就是沒有眼淚流出來。 “這被馬蜂蜇了,孫奶奶說不定有啥土方子。”阿祖說著寬慰的話,但是自己心里也明白都這個樣子了,怕是難救回來。 屋外頭響起嘈雜的人聲,抬著孫私娘的滑竿一直進了院子里頭,隊伍后面跟著依舊是一身白衣的竹子,茂梅拉著她的手跟她走在一起,茂蘭和茂菊也來了,看到阿祖看過去便用嘴型無聲的問,咋樣了? 孫私娘就帶了竹子進去,其他人被擋在了外頭,茂蘭問:“嫂子看過了咋樣?啥病啊?嚴重不?” 阿祖搖搖頭,嘆息一聲:“不是病,被蜂子蜇了。” “哎?蜂子蜇了醫院還能看不好?”三姐妹都驚訝了一下。 “大概是有毒的馬蜂。”在鄉下有時也聽到過,誰誰誰在山上砍蜂窩,被馬蜂群圍攻活活蟄死了,要查證不一定是真事,但許多人也都信了并以訛傳訛的散播出去,因為在大家心里確實覺得馬蜂是個厲害的毒物。 大人尚且會因此殞命,何況一個兩歲多的娃娃,茂蘭抖了抖戳戳茂梅的手臂:“看吧,老往山上跑,危險得很。” 茂梅被遷怒,有些委屈的嘟嘴:“我又不會去招惹蜂子,再說,她家的娃兒是在山上被蟄的么?” 明明就是在鎮上被蟄的,可見馬蜂殺手無疆界。 茂蘭的話被噎了回來,還想說些什么便聽到茂菊說:“竹子出來了。” 果然一身素白的竹子走了出來,她徑直走到茂蘭她們這邊,茂蘭趕緊問道:“咋樣?孫奶奶說能救不?” 竹子回頭看了看那屋頭:“還不曉得,師傅說先把燒退了,等娃兒清醒些再想辦法解蜂毒。” 說完她又舉了舉手里的空籃子:“師傅說要十斤綠豆,十個雞蛋,哦,還要借我個新砂罐子熬藥。” “好。”茂蘭點點頭帶她去取東西。 阿祖她們也跟著一塊兒走了,剛回來一堆東西要收拾,現在不是看熱鬧的時候,路上阿祖感慨的說道:“還是孫奶奶有辦法,我看那娃兒都脹得莫人樣了,出氣多進氣少她要是救回來,比那大醫院的醫生都強。” 竹子側了側頭:“少奶奶不生氣嗎?這都快要死了,還往大院里抱。” “唉,那不是還沒死哩?”阿祖嘆氣:“都是當娘的,但凡能有一點希望都要拼了命去試一試,有些時候就顧不得其他的。” “少奶奶真是好心腸。”竹子笑了笑,心想要是你曉得她把啥子帶來了,怕也不能這么淡定。 竹子跟孫私娘學藝已經挺長時間,除了醫術方面還待磨練外,神婆子這條路走得比孫私娘還要遠,用她師傅的話說竹子是半靈體質,不用發咒和儀式便能看到平日里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剛剛竹子一進去便看到纏繞在娃兒身上的黑氣,還有阿祖聞到的淡淡腐臭味,傳到她的鼻端便成了惡臭無比讓人窒息。 那娃子已經莫得救了,這一點孫私娘肯定也看出來了,說什么退燒解蜂毒不過是安慰陳家人的話,她們現在在做的事,想要讓那潛伏在娃兒身體里的東西安靜下來,如果他一直這么激動,竹子便不能和他溝通,不知道他因何而來,又為何停留。 綠豆是今年的新綠豆,深翠的顏色帶著微潤的光澤,用小磨將綠豆磨成粉,然后用蛋清攪拌調勻,竹子用那只新的砂罐熬了一種邊緣赤紅中間微黃的草汁,很清香的味道讓人覺得悠遠寧靜。 找楊茂德要了一只干凈的毛筆,竹子帶著這些東西回到陳家,孫私娘讓陳嬸子帶著莫小年出去,她自己動手將調好的綠豆糊糊均勻的涂抹在娃子的身上,不知道是因為體溫高蒸發了雞蛋清,還是其他的原因,那東西涂抹上去很快便風干形成開裂的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