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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瘋子在楊家過了一次年,他知道自家少爺跟那個堂弟感情還是很好的,現(xiàn)在唯一能期望的便是這是一個誤會,自家兒子會殺人?他到現(xiàn)在也不敢相信。 此時的楊縣長頹然的老了十幾年,雖然依舊穿著光鮮的絲綢錦緞,但是臉上的rou松弛了下來,青紫的眼袋明顯,整個人顯得有些浮腫。那中槍的麻皮還躺在區(qū)醫(yī)院里,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似乎知道得比其他兩人多得多,沒找到想要找的東西,林隊長他們只得再加盤問,反而是對于動刀子的陳誠并沒過關注。 既然陳誠也不知道那東西的下落,那么把他送到憲兵隊去交差也是必然的,前縣長的四公子被人殺了,在縣城里頭關注的人很多,把這犯人送去也好讓憲兵隊有個交代。他的任務不是來查殺人案的,他的任務從來就只有一個,翻出地皮下隱藏的老鼠。 “我是真的只知道這些,到底是誰下的命令,只能問豐爺。”麻皮那一槍被擊中小腹,此時白著一張臉躺在病床上顯得凄凄慘慘。 “威脅警告?再不許回四川?”林隊長揉著下巴。 “那個豐爺是袍哥會的人吧?真的跟哥老會沒關系?”袍哥會親國黨,哥老會親共,他們來的時候便將縣城頭哥老會的人清洗過一遍,劉圓慧就是在這次清洗中被抓的,四瘋子是哥老會的小堂主,這件事自然也是明面上的。 但哥老會和袍哥會本就是一根同桿,許多人都是被哥老會從袍哥會撬出來的,例如四瘋子,這豐爺是不是隱藏在袍哥會里的哥老會成員?只有抓到他才知道。 如果他是哥老會成員,那么四瘋子手里的名單很可能移交給他,然后四瘋子被滅了口,林隊長舔了舔下唇:“把你知道這個關于豐爺?shù)那闆r都說出來。” “這……。”麻皮有些遲疑,縣官不如現(xiàn)管哩,出賣了豐爺,他以后還咋在袍哥會混? 林隊長冷哼一聲,伸手將病床邊的輸液管閥門關掉:“我看你壓根沒了解現(xiàn)在的狀況,你以為你有拒絕的權利?” 麻皮驚恐的看著林隊長,這他媽的那是縣官?明明就是閻王:“我……才跟了豐爺不到一年,真的曉得的不多。”他覺得被停了瓶子里的嗎啡,傷口又開始疼起來了,額頭便冒起了冷汗:“只曉得縣城里頭他幾個落腳的地方,還……還有幾個相好的。” 林隊長示意旁邊的小跟班:“記下來。” 跟隨著林隊長出來,楊縣長的臉色灰白不定,林隊長倒是顯得頗為體諒他的心情,一個兒子殘疾了,一個兒子死了,主要的還是TMD都沒留下種來。他拍了拍楊縣長的肩膀:“你放心,我會權利糾察這條線索,四少不會白死的。” 在沒拿到四瘋子手里的東西之前,單憑他哥老會小堂主的身份其實就能定罪了,不過楊縣長是楊森派系的死忠,再加上李部長那邊的關系,他也不愿意現(xiàn)在撕破臉。反正死也死了,共不□□的不用下結(jié)論也可以,最重要的是沿著這條線繼續(xù)往下挖,比起去淪陷區(qū)接管受降,這份工作才是他熟悉并能體現(xiàn)出價值的。 楊縣長裝不出感激涕零的樣子,不過看著昏暗光線下林隊長毒蛇一樣冰涼的視線,他也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腦袋。這時外頭跑進來一個小兵告訴楊縣長,楊茂德他們來了,林隊長呵呵一笑意味莫名的說道:“他們兩兄弟感情還真是不錯。” 楊茂德跟林隊長打過招呼,又看看頹然的大伯父,四瘋子就停尸在醫(yī)院的太平間里,楊縣長陪著他去見了最后一面。四瘋子的尸體看樣子是打理過了,青白的臉僵硬著死相,身上的血漬已經(jīng)清洗過了,張牙舞爪的頭發(fā)濕漉漉的垂下來梳理得整齊。 關于他這發(fā)型楊縣長不知道發(fā)過多少次火,但此刻見他如此柔順和服帖,楊縣長心里鼓噪著疼痛著,他想?yún)群熬芙^承認躺著的那是他的小兒子。楊茂德心里也不好受,避著跟來的林隊長手下的小兵,他低聲問道:“這到底是咋回事?” 楊縣長瞪大了眼睛,白眼球上浮起血絲,冷冷哼笑著說:“你家的好佃戶。” 他這明顯就是遷怒,但如果不將這責怪丟給誰,他自己便快要被壓垮了,楊茂德不便與他頂嘴,皺了皺眉頭低下視線:“老四的手指頭!” “就找到了兩個。”楊縣長嘶啞著嗓子,還有中指和食指沒有找到,真是死無全尸。 楊茂德啊了一聲,不是說都犯案的三個人都抓起來了嗎?咋看陳誠也不像是有收集這種東西的癖好。楊縣長也看著那殘缺的手指眸色深沉,林隊長沒有在四瘋子身上找到想要的東西,而四瘋子被切斷的手指也少了兩根,這都說明在那之后有人到過案發(fā)現(xiàn)場。 如今最有嫌疑的自然是下落不明的豐爺,楊縣長甚至能想到他撿走四瘋子的手指頭,是為了跟自己談條件,要知道死無全尸是非常忌諱的,連舊時被拉到菜市口砍頭的罪犯,收斂時也會將頭顱還給人家。至于另外那個東西在不在他手里,楊縣長就不曉得了,但是如果也在那就是個極大地威脅。 他并不是為共黨在這里煽動的地下黨擔心,他現(xiàn)在擔心的是自己跟這東西撇不清關系,要說先前還能將一切都推給四瘋子,那么豐爺一但被抓住,林隊長知道吩咐豐爺?shù)纳霞沂亲约海敲囱谧o名單不惜殺親兒滅口,他這高級共產(chǎn)黨的標簽算是貼穩(wěn)當了。 天知道!他真的只是想要威脅四瘋子趕緊離開,只要逃出四川,哪怕真是去投了共產(chǎn)黨,從此父子倆再無相見之日,也好過被四瘋子拖著全家一起下地獄的好,救兒變成殺兒,這是老天在嘲笑他是個立場不堅定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