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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孫子,顧著大的也不能把個奶娃兒丟一邊讓他哭啊。”三順嫂子小聲嘀咕。 李三順趕緊拽了把他媳婦:“趕緊磨豆腐去?!?/br> 李大嬸沒聽到三媳婦的聲音,但見她一臉不高興的動動嘴,便也知道她肯定是在私下抱怨,不過她們李家現在最有出息的,就是在縣城掙一份工錢的兩個兒子和老三媳婦,李大嬸也不是愛擺婆婆架子的人,對于三順嫂子的小脾氣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老大家的燕兒,老二家的連娃子再加上老三家的壯娃子,大順嫂子好不容易懷了第二胎,最近這三個娃兒都是李大嬸一個人看顧。燕兒還好些,三歲的連娃子正是淘氣的時候,李大嬸也不得輕省。 長娃子被田二嬸送到他外公家去了,跟他年紀相仿的娃兒們也被自家大人拘著多少做些正事,可苦了院里那幫半大不小的,想要瘋玩又沒有領頭的,便可勁折騰家里人,連娃子就是其中之一。 一直到臘月二十六長娃子才從外公家回來過年,才兩三個月不見茂梅覺得這娃好像變了,不再大咧咧的笑,走路也不再一路蹦跳著瘋跑,見到自己幾個人也像是怕生的躲著走。哪家的私塾把好好的一個娃給教成這樣?茂梅有些郁悶。 再一次無視背后茂梅田長興、田長興的喊聲,長娃子飛快的轉過屋角一溜煙的鉆進自家屋頭,與正好出來的田二嬸撞了個正著,田二嬸拽住兒子的手習慣性的抬手擰他的耳朵:“冒冒失失的!你是小牛犢子投胎哩?” 卻見長娃子用雙手捂了耳朵不讓他娘得手,一面扭起頭用很仇視、鄙視或者說憤恨的眼光瞪著他娘,田二嬸被兒子的這種眼神嚇了一跳:“咋?還不能罵你兩句了?” 就見長娃子不再理會她,埋著頭沖進屋頭從里面拴上了房門,田二嬸拍拍胸口消散被兒子堵咽不暢的氣息,轉身拍著門罵道:“小兔崽子,把門開開,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送你去讀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越來越莫得人樣?!?/br> 罵了半天屋頭也沒有響動,倒是外頭路過的好幾個婦人張望進來,田二嬸氣急又用力推了一把房門:“晚上讓你爹回來收拾你!” 說完便調頭去了大廚房,哪里在準備過年的食物,蒸堿水饃饃、點豆腐、做魔芋豆腐,忙得熱火朝天。明天還要煮麥芽糖,炒香貨和做炒米糖,離過年沒幾天了,一年一度的春節是最重要的時刻。 陳誠和莫小年一直拖到臘月二十八才從鎮上回來,茂蘭她們也在大廚房看到莫小年抱在懷里的毛娃子,長得跟陳誠有七八分相像,身量體型也都正常,不過想想也是,莫小年的小兒麻痹癥又不會遺傳。 冬兒失蹤給陳家帶來的陰影已經慢慢消退,陳嬸子抱著大孫子笑得開朗,對莫小年也和顏悅色非常親近,不過阿祖在離莫小年近的地方,隱隱的聞到她身上跌打酒和膏藥混合的味道,不經意間也看到她低頭時后頸那青紫的痕跡。 等到二十八的晚上,楊家大院迎來了一個意料外的客人,月芽白的長衫淺黃暗紋的絲綢棉甲,頭發依舊亂蓬蓬支愣著同樣月芽白的禮帽,天黑黑鼻子上卻掛著小小圓圓的墨鏡,手里把玩著文明杖,顯得有些怪異有些新潮打扮的四瘋子。 跟他同來的還有癩娃子領頭的四五個兄弟,楊茂德安排他們在外院住下,才把四瘋子帶去給楊老爹磕頭。楊老爹笑呵呵的把四瘋子扶起來,顯然對于楊縣長一家出現啥樣的極品,楊老爹都不會驚訝,而且四瘋子說話做事顯然比楊茂泉顯得實在得多,楊老爹還算喜歡這個侄兒。 等阿祖張羅著給他泡了茶,四瘋子才穩坐下來說明來意:“我上午接到一個電話,他自稱是伍建初。” 楊茂德手里的茶盞在桌上磕出了響聲:“伍哥?” “?。抗皇浅8谀闵磉吥莻€高個男人,我聽聲音也像?!彼寞傋狱c點頭:“他先把電話打到油糧鋪子,不過那邊已經莫得人,所以才打電話到我家。” 李三順他們臘月二十就歇業回來了,自然沒有接到伍哥的電話,楊茂德趕緊問:“他現在在哪里?” 四瘋子扣了扣桌邊:“電話是從萬源的一個礦上的商行打來的,他說會搭著哪里的送煤車到達州,然后從那邊再找車回巴中。” “萬源,達州。”楊茂德一邊重復著一邊在腦海里搜索這兩個地名的方位。 “萬源我不太熟,不過達州那邊倒是有些關系。”四瘋子帶著笑看著屋頭一群激動的人,看來他接到消息就趕緊過來傳信是正確的選擇:“上午我從縣城出來就已經打電話給那邊了,如果他們到了達州就會有專車直接送回來。” 楊茂德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看著四瘋子真摯的道:“太謝謝了?!?/br> “自家兄弟客氣啥?!彼寞傋用嗣掳停骸罢写以谶@里過年就是了。” “那還不是應當的?”楊老爹笑呵呵的接話:“你這也是回家了。” ☆、伍哥回來了 1944年農歷甲申年屬猴,民國三十三年,滿洲國康德十一年。 哦,當然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1944年的農歷初三,陽歷的一月二十七,伍哥回來了,當然跟他一起前后腳來的還有楊縣長。楊縣長每年都來,還沒有看到過楊家大院的哪一年,如今年這般歡慶熱鬧。 夾雜在鞭炮聲中的火藥槍鳴響和土雷,他在對面山梁上還一度以為是有土匪來犯,當然最后等他得知這一切,只是為了迎接一個離家一年多才回歸的下人(大概在他眼里領薪水的都是下人),楊縣長便顯得極為憤慨,楊茂德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