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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年可不想她在自家公婆眼里掉價,天知道,光是一個過年她就花了多少錢和心思去討好陳家,又或是楊家大院里的人。這回陳誠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又呆呆的站了片刻然后轉(zhuǎn)身從她腰間把裝錢的小袋子扯下來,然后狠狠的沖她瞪了一眼就走了。 捂著砰砰直跳的胸口,莫小年發(fā)誓再也不管冬兒,死活隨她去吧跟自己無關。 除了陳家人在盡心尋找冬兒,停留在縣城的楊茂德也在通過各種渠道打聽消息,最后只知道她確實跟著郵電局的大頭車到了縣城,但是那之后便再沒人見過她。能住宿的旅館、小店就連私下提供房間的民宿,楊茂德都派人去盤問過,依舊一無所獲。 事實上是否真的沒人再見過她?哦,其實有,那就是四瘋子還有跟他同行的癩娃子那些小弟,冬兒就是被四瘋子用怪異方式,從河邊逼回去的那個要自殺的女娃。當然四瘋子并不認識冬兒,所以就當是再也沒人見過她吧。 冬兒的失蹤讓陳嬸子深受打擊,當老陳叔放棄尋找返回大院過后,她便病倒了一時間病情兇兇,孫私娘到底是被接來了,屋里點起了配置奇異藥草的熏煙。竹子看陳嬸子和老陳叔面對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便很少往陳家大院跑,一切東西都交給孫私娘親自動手,老太太便是有大院里婦人幫手也累得不輕。 陳嬸子發(fā)著高燒,難得清醒時也總是一個人默默流眼淚,而一旦燒糊涂了便開始胡言亂語,那情形有些嚇人。陳嬸子病倒后東跨院養(yǎng)豬的事情便交給別人,楊茂德便叮囑阿祖有空去監(jiān)督監(jiān)督,這大小豬兒配比的豬草要分開煮,這樣豬兒才不會得腸胃病,這中間的差別多少全是陳嬸子多年喂豬摸索出來的,她不愿意交給別人,不過阿祖去問,她自然一五一十的答了。 等陳嬸子能起身時,日子已經(jīng)走到了四月里,窗外草長鶯飛真是春光大好時,當然這個草長鶯飛只是形容春天的一個詞語,實際上今年是個冷春。到了四月里山間的小溪依舊結(jié)著冰,早晚時說話還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而最重要的是地里的麥苗才稀稀疏疏淺淺一層軟綠。 楊茂德快要把頭皮撓破了,但是天災這種事情非人力可以逆轉(zhuǎn),要知道如果不是冬日上過一次熱肥,這地里可能連綠苗都鉆不出來。從楊茂德這些日子在縣城周邊看到的情形,今年的小麥可能要絕收了,許多人已經(jīng)開始翻田準備搶種一些洋芋或是冬蘿卜,但是楊家這淺淺一層麥苗在這時就略顯尷尬。 就像辛苦的十月懷胎結(jié)果剩下了一個體弱多病的殘疾兒,養(yǎng)吧不一定能養(yǎng)活,掐死吧又舍不得。更讓楊茂德糾結(jié)的是已經(jīng)錯過了三月里的油菜播種,而即便是拖到現(xiàn)在點下去的油菜籽估計也不會發(fā)芽,難道今年油菜也要絕收? 日子就在楊茂德的頭疼,阿祖學著喂豬和陳嬸子慢慢好轉(zhuǎn)中悄然流逝,等孫私娘決定給陳嬸子開藥讓她靜養(yǎng),她自己要回孫家大院時,日歷已經(jīng)翻到了五月。陳嬸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期盼冬兒某天能突然回來,她只想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兒是不是還活著? 孫私娘被委托做一次招魂,自然是針對下落不明的冬兒,如果能招來陳嬸子她們也算是知道了冬兒的下落,而招不來那就是個好消息,無論她人在何處總歸是還活著。這樣近似乎于兒戲的事情,卻得到了大多數(shù)人的支持,也許這不過是陳嬸子想要給自己找個放下的理由,也許是老陳叔想要尋找安心的借口。 最后這個奇怪的招魂儀式竟然落到了竹子頭上,孫私娘說自己年紀大了,這走陰的時候太耗陽氣,怕自己撐不過去,竹子雖然是個新手但做個招魂啥的沒問題。阿祖一直對私娘這個職業(yè)有莫名的敬畏,也許在孫私娘徒手捉小鬼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被收復了吧,所以當孫私娘說讓竹子做準備工作的時候,阿祖表現(xiàn)得比竹子本人還要熱心。 一件用冬兒的舊衣縫制的招魂幡,一只紅冠金眼的大公雞,三根鋒利的大針,然后就是香燭紙錢一類的東西,冬兒換了雙黑面的新布鞋,走了陰路這鞋就要燒掉,但是又不能穿舊鞋,因為鞋子也是有記憶的,踩了陽間的土地就找不到陰間的路。 孫私娘在對竹子做最后一次叮囑:“莫走回頭路,聽到有人喊也莫搭話,遇到有東西搭肩膀就把大針別在衣服上,等到啥時候發(fā)現(xiàn)手里的招魂幡沒了,就掐公雞的脖子,它一叫你就回來了。” 竹子皺皺眉頭:“干啥那么麻煩,把我姐喊上來一問不就曉得了?” “你個娃兒,我都說多少回了,既然她已經(jīng)是下頭的人,那就不是你姐了。”孫私娘嘆口氣:“你老是這么掛著她,她咋個走到脫?” 竹子倔強的抿起嘴角:“我姐才不得走哩。” 因為她在下頭還有沒有了結(jié)的事,應該說是她們兩姐妹都有沒了結(jié)的事。 ☆、走陰的竹子 和竹子相處久了,孫私娘大概也知道這娃現(xiàn)在這執(zhí)拗的性格,也不在多勸讓竹子到冬兒睡的床上躺好,手里抱好招魂幡,上面放著捆扎結(jié)實的大公雞,手心里攥著三個繡花針。竹子臉色平靜的躺著閉上眼睛,屋里點起了蠟香有些怪異的味道和裊裊不散的青煙,孫私娘讓陳嬸子搬了凳子在一旁坐下,讓她看著床上的竹子如果有動靜就嘗試著喊冬兒的名字。 孫私娘在門檻附近放了燒火紙的盆子,然后自己蹲在地上一邊燒紙一邊嘴里嘟囔著什么,陳嬸子被屋里積攢的青煙熏得流眼淚,用手帕擦了擦看向平躺著的竹子。她似乎是睡著了,安安靜靜的平躺著連呼吸都聽不到,陳嬸子看她一聲白衣總覺得有些詭異,畢竟只有斂衣才是一身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