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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嬸子自然比阿祖見多識廣,兩天里頭便不但教了茂蘭腌制酸菜還教她用黃豆制大醬,把黃豆洗凈用清水泡一夜,然后放入鍋中煮軟煮熟然后撈出來瀝干水,注意保持棵粒完整是為了下一步好裹面粉。把黃豆完全裹上面粉,再放入有簸箕里攤開,用棉布蓋上放室內發酵三四天,等黃豆表面長出一層白毛就是發酵成功了。 龍嬸子說做好做將的時節是十月剛入秋的時候,現在天氣涼了遇到雨水天容易長綠霉,于是發酵的簸箕被懸掛在土灶上方的屋梁上,煮飯的時候生了火溫度能高一些,缺點就是豆醬顏色沒有自然發酵出來的黃亮。 等發好豆子就放到太陽地里曬到半干,然后加溫鹽水、糖、花椒粉和八角香葉粉攪拌均勻裝入缸里,上面澆一層香油蓋上布放太陽底下曬大半個月,早晚用筷子攪拌一下,等顏色變深香味 濃郁就可以收藏到陰涼地封存了。 “等吃的時候,舀出來下鍋跟辣子炒一下,燒菜香得很。”龍嬸子笑咪咪的說:“我回來光吃炒菜不夠味兒哩,莫幾天就想吃一頓紅燒豆腐,早曉得你也愛吃我就帶一罐子過來。” 龍嬸子沒等到黃豆發好就走了,楊茂德打發了兩個人送她,并給了一袋五十斤的苞谷,一方十斤的臘rou和一壺十斤的香油,這分人情可是不輕,算是給阿祖做足了臉面。 1940年的舊歷年關在一月底,所以進了12月就開始殺豬腌臘rou,阿祖嫁過來到現在還沒去過養豬的東跨院,但是只要順了風向總能聞到臭臭的味道,隔著七八個院子都能聞到可以見是上了規模的。 12月是豬兒的黑色臘月,楊家今年一共有七十七頭豬兒,母豬五頭半大的豬仔兒有八頭,然后就是過百的豬兒有四十一頭,剩下的都是七八十斤的,舍不得殺要再喂幾個月到插秧的時候殺了添菜。軍人稅要交八百斤凈rou,要求除了四根腿骨其他的骨頭都要拿掉,一頭剛剛百斤的豬兒就能拆出五六十斤rou。 郝師傅被楊家五十塊大洋訂了下來,除了以前帶的一個半大徒娃兒,今年又多了冬兒的哥哥陳誠,他從秋收過后就去了鎮上郝師傅家學手藝,才一兩個月不見,這捆豬、吹豬、刮毛、掛梁做的純熟,楊家出了二十多個勞力一起幫忙,東跨院的煙囪里一直沒斷過煙,陳嬸子一邊忙著燒燙豬的開水,一邊笑瞇瞇的看著自家兒子,他家出手藝人了哩。 另一個徒弟比誠娃子學藝時間長,所以開膛、剔骨的活計就分給了他,扒拉下來的內臟堆在盆里,然后幾個婦人開始分割分類,聽豬兒叫的凄慘阿祖和三姐妹都沒去湊熱鬧,快到中午的時候楊老爹拎了些零碎回來。 茂蘭翻撿了一番說:“咋拿進來了?大廚房不是要燉年豬菜?” 楊老爹討好的笑笑:“你田二嬸燒的菜哪有你精細?上回那野豬肚兒你弄的好吃,就是你大伯帶的人太多了,我都沒撈到下筷子。” “那中午不出去喝酒了?”茂蘭揚揚眉毛。 “當然要去。”楊老爹瞇笑著:“咋也要招待郝師傅不是?” 毛豆煸豬心,黃瓜熗腰花,雙椒炒豬肺,最有一個粉嫩嫩的菠菜豬肝湯,茂蘭一樣菜留下一半,其他的讓楊老爹叫人端走了,四個姑娘就躲在廚房里吃,大鍋里還鹵著豬頭和豬尾巴,盯著小火要悶到晚上才能入味兒。 大廚房燉的年豬菜,兩個特色油多辣子多,一年到頭都清湯寡水的,只有殺年豬的時候能敞開肚皮吃一回。上好的板油自然要卷起來存放,但零碎的豬油全都小火煉化,兩指厚的肥rou片子只抄了抄留足油頭,豬的心肝熏出來好吃,但肺和大腸放不住便清洗出來切成厚片。拆卸下來的rou骨頭也被砍成塊兒,才養了不到一年的小嫩豬兒,大骨頭棒子都能啃得動,把這些放一起用大鍋呼出來,放足了花椒和辣椒連湯都紅亮亮的。 大rou燉好了便先用盆兒撈些干貨起來,然后就著油湯往里面加蘿卜、洋芋和粉條,煮的軟爛的時候再把rou倒回去攪一攪,灑上大把的蔥蒜苗。 上桌的年豬菜都用大盆裝出來,楊老爹這桌斯文些還多了幾個配菜,其他的桌上就沒有那么多講究了,大碗的苞谷酒,油亮的rou片,綿軟的豬肺,麻辣的大腸和噴香的巴骨rou。曬壩里擠滿了老老少少,酒香和rou香怕是要傳出十里地。 這樣的日子一連持續了五天,等不及后面的掃尾工作,楊茂德便帶了二十多人往鎮上送rou,楊家大院屬三星鄉管,但小鄉場上沒有收軍人稅的稅務所,這rou要送到玉山鎮的區政府去。這rou就抹了一層粗鹽,放得久了要發臭的,但是只要交出去他就不管了,最后被誰吃了只有天知道。 除了八百斤凈rou,楊茂德還額外帶了一百來斤,這些rou是抹了細鹽腌制了幾日的,拿來送人情,區政府上下的打點,還有梁家鋪子這樣老打交道的人家。 ☆、阿祖教識字 楊茂德帶人走了以后,楊家大院更是忙得熱火朝天,一年的重頭戲腌臘rou、熬豬油和灌香腸。拆分好的rou分成一條一條細細的涂抹上鹽,然后往腌rou缸里放,一層rou一層棕葉。這里用的棕葉可不是包粽子的粽葉,而是四川山里特產的一種紅棕,像是毛發一樣的棕樹皮常常被剝下來編制蓑衣,棕葉像張開巴掌的小劍。用這種棕葉與腌rou堆放在一起有助于腌rou收油,腌出來的rou質表面發干微白,即使放到第二年夏天也不容易出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