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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前的夜 “睡不著?”楊茂德放下手里的書,側(cè)頭看著身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阿祖。 她干脆坐了起來:“有點熱。” 就一條寬松的睡裙,拖某人的福報廢以后,讓她睡覺也要全副武裝,看來明天的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趕制一條新睡裙。 側(cè)耳傾聽,有隱隱雷聲和更加鼓噪的蛙鳴,她原本以為后院那么大的火,蟋蟀和青蛙都會被燒死,現(xiàn)在看來純屬瞎擔(dān)心。 “外面打雷了。”她拿起蒲扇輕輕搖晃,解了布衫的扣子露出白皙的脖子。 楊茂德看了一眼便垂了目光:“恩。已經(jīng)過了夏至,雷雨天變多了。” 屋里繼續(xù)沉默著,偶爾有書頁翻動的聲音,阿祖倚靠在墻壁上,目光望著緊閉的窗戶,紅色的窗紗偶爾微動著,是從縫隙鉆進(jìn)來的風(fēng)。突地一亮,那是一閃而過的電光,瞬間將窗欞的雕花倒映進(jìn)來形成黑色扭曲的影子,透過那一瞬的光亮,阿祖看到了木樓殘骸燃燒的橘色火焰。 “下雨的話……明天火就會熄了吧?” “嗯。”楊茂德依舊看著書,隨意的嗯了一聲。 阿祖咽了咽唾沫:“她……既然能跑到垛子墻那邊,為什么沒逃出去?” “醉煙跟醉酒一樣,她要是腦子清楚也不會放火。”楊茂德嘆口氣抬頭:“不是你的錯,別瞎想。” “她真的……被送走了吧?”說來阿祖是不信什么鬼神的,但是春兒的執(zhí)念太深,她總有種感覺,那個女人一定非常不愿意離開這里。 “恩,這會兒應(yīng)該早就到黃家梁了。”要不是孫保長家婆娘較勁兒想多要棺木錢,上午頭就該把春兒送出門了。 “黃嬸子真的不回來了?”田二嬸跟著去送,黃家人在大院里頭住了二三十年,到頭來走的時候不過兩背簍東西。 “不回來就不回來吧,免得想起來就要傷心一場。”他挑了蚊帳出去從桌上倒了杯刺五加泡的茶水,微苦的味道在嘴里泛開,迎著雷雨前的風(fēng)站在窗口,看向外面還在冒著火苗的木樓,空氣里還夾雜著淡淡焦糊的味道。 又一道閃電劃過,剎那間他似乎看到一個人影在木樓邊上晃過,再借著火光仔細(xì)看看,卻又什么都沒有。 “你今天好像還沒發(fā)作過。”阿祖看他彎著腰向后院觀瞧,心里一陣不舒服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嗯,不過應(yīng)該快了。”楊茂德放下紗簾:“看這個勢頭以后應(yīng)該會變成一天一次,就是不曉得會不會固定時間。” “那我再去給你熬一碗藥。”阿祖也下地穿上鞋:“馬醫(yī)生說發(fā)作之前喝一回,發(fā)作的時候就能好受些。” “好。”他放下杯子:“我陪你過去。” 在飯廳隔壁有專門熬藥的小屋,鐵皮小爐子燒的是煤塊兒,二十四小時都留著火。點上防風(fēng)的油燈,兩人開了門出去,雷雨前的風(fēng)夾雜著濕潤的陰冷,從屋檐下呼嘯而過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閃電的白光一滑而過,似乎所有的東西都只剩下黑白兩色。 楊茂德抬手擋了擋阿祖頭上的風(fēng),她揉揉眼睛向院子對面回望,剛剛的一瞬間在天地一片黑白色里,她似乎還看到了兩個紅點,這時候再看過去卻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沒有,眼花? “走吧,一會兒要落雨了。”楊茂德把燈舉高,伸手牽了阿祖的手。 “嗯。”她回轉(zhuǎn)身微微掙了掙手掌:“疼。” “哦,對不起。忘了你手上有傷。”他說著卻沒有松手,只是微微下滑攥著她的指尖。 穿過小巷道就看到煎藥小屋里點著的燈,這么晚還在里頭熬藥,怕是公爹又咳嗽了? 阿祖加快腳步小跑過去,推了門果然看到茂蘭和茂梅在里頭。 “公爹又咳嗽了?” “大哥,嫂子還沒睡哩?”茂梅看到嫂子過來嘻嘻一笑:“沒,不過一變天他總就愛咳嗽,所以先熬了備著。” 聞到空氣里淡淡的臭味,阿祖也笑道:“這藥味不好聞,但效果真的不錯。” “嫂子是過來給我哥熬藥的吧?”茂蘭說著已經(jīng)把另一個瓦罐放到的小爐上:“這藥下午剛換的,再熬一水?” 阿祖點頭:“嗯,我來吧。” 茂蘭攔了她的手:“就加個水的事。” “公爹喝這個藥不能空腹,屋里準(zhǔn)備吃的了嗎?”阿祖也不爭,只是拖來兩條長凳讓大家坐。 “嫂子買的雞蛋糕還有些。”茂梅往阿祖身邊擠了擠:“我想吃他都不讓把我,嘿嘿,他想吃薄荷糖我也不讓把他。” 阿祖噗嗤一樂:“雞蛋糕還算松軟就是買給公爹吃的,伍哥說你喜歡吃的那種豆沙餅我沒有買,但是稱了糖回頭我做給你吃。” “嫂子會做糕餅?”茂梅眼睛一亮,十一二歲的娃娃正是愛吃甜點的年紀(jì)。 “太難的我不會,簡單做些吧。”阿祖捏捏她的臉頰,殘留不多的嬰兒肥,小姑娘已經(jīng)開始抽條長個了。 茂梅在她肩上討好的蹭蹭:“我就愛吃甜的哩,舊年里頭黃嬸子做了苞米糖,存在罐子里都留把我一個人吃了。” 說起黃嬸子,屋里的氣氛默了默,茂梅想起黃嬸子許諾的七月里出辣椒就要一起做腌菜,這不過幾天光景就物是人非了。 阿祖見氣氛有些沉重連忙強笑一聲說:“苞米糖是什么?我只會做炒米糖。” 說到甜食茂梅來了興致便細(xì)細(xì)的解說:“就是把苞谷米用水煮了然后曬干,放到鍋里炸成苞米花,最后粘上一層白糖,又香又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