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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菊嘆氣:“原來春兒不是住爹院子里么,夜里要是咳得厲害了也能照應到,春兒昨晚被黃嬸子領出去了哩,哪里放心讓爹一個人在院里?” “嗯,幸虧昨晚硬是搬過去了?!泵钒言罾锏牟窕鹜顺鰜碛没衣裣ǎ骸拔彝砩掀饋頍崃巳厮幜??!?/br> “那公爹現在要緊不?” “沒啥事了,吃了早飯讓他再睡會兒。”茂菊打個哈欠:“我們也下午洗衣裳吧,上午補覺補覺。” “嫂子也趕緊把飯送后院去吧,哦,跟大哥說,這兩天千萬別過來,爹看到肯定要訓他,生氣了又要咳嗽哩?!泵m把竹藍塞到阿祖手里。 果然剛出前院就遇到一搖一晃過來的楊茂德,阿祖趕緊上去把茂蘭的話轉告了,楊茂德沉默了一會兒接了竹藍轉身回去了。 主院的四個人在補覺,阿祖開始整理昨天買回來的東西,除了給楊茂德帶的藥,其他的幾乎全是帶給三姐妹和楊老爹的東西。 糖炒栗子,貝殼油和廣告畫,還有一盒二十四色繡線,一塊打算給楊老爹做鞋的厚實條絨布。雖然伍哥推薦了點心鋪子里茂梅喜歡的幾種糕點,但在阿祖眼里都太過粗糙了,餡料甜膩,皮料里全是生淀粉的味道。最后不過選了小包清清涼涼的薄荷糖,又稱了半斤還算松軟的雞蛋糕,最后足足稱了兩斤細砂糖,和一斤冰糖。 這糖據說是本地產的純甘蔗糖,比甜菜糖一斤便宜五角錢。買這么多糖,是因為阿祖想起收上來的半袋白芝麻,芝麻糖、花生糖、瓜子糖這些簡單的糖果自家就能做,遠比商店里買的合算。 阿祖母親的老家在哈爾濱郊外的一個小鎮上,“九一八”事變前那里是數得著的全中國富裕地區,據說小鎮上都通了火車。阿祖的外婆家開了個小小的面包加工坊,他家生產的面包能通過這列火車,一直賣到歐陸各個城市去。 阿祖很小很小的時候去過一回,除了記得有三個舅舅和一大家子人,再就是各種好吃的手工糖果,阿祖母親的手藝也不錯,春節時熬糖做花生芝麻酥是阿祖家的傳統節目。就算母親過世以后,就算1937淞滬會戰閘北淪為貧民區后,阿祖家過年還是會做糖。 阿祖母親茶飯手藝很好,俗話說母強子弱,阿祖十歲前都沒下過廚房,后來又常常受到龍嬸和隔壁孫大娘的幫襯,比起廚藝阿祖對自己做糖果的手藝更加自信些。 在廚房轉了一圈沒找到那半袋白芝麻,阿祖往外走想要找人問問,快走到堂屋大院的路口才想起,昨天發生了那事,此時見到黃嬸子豈不是尷尬? 躊躇著打算回頭,就見到冬兒和黃嬸子結伴而來。 “少奶奶。”冬兒開口招呼,黃嬸子也牽強的笑笑,笑容難堪。 “有事?”阿祖問:“公爹吃了早飯剛睡下?!?/br> 黃嬸子擺手:“不是來找老爺,就是……幫春兒把她屋里的東西拿出去?!?/br> 說著黃嬸子扯了衣袖抹眼淚:“少奶奶,不管春兒啥地方做得不好,你大人大量莫要記恨她。這娃兒被我嬌慣壞了,但莫得壞心腸哩。” 看著一向爽利的黃嬸子低聲下氣的陪著小意兒,阿祖心里頭堵得慌。聽她這話,春兒做了什么被知情的幾個人隱瞞下來了,也是,就算不為春兒也要顧著楊茂德的面子。 阿祖不知道怎么開口安慰她,只得胡亂點點頭轉開話題:“我就想問問前日收的白芝麻是不是在大廚房?” “哦,鄉親們換油的東西都放在大廚房院里的庫房里頭,少奶奶找找田二媳婦,喊她拿就是了?!?/br> 阿祖再次點頭然后下了坡往大廚房走去,剛過了轉角就遇到了探頭探腦的春兒。 她看到阿祖一臉敵視的問:“你剛剛在給我娘告狀?” “告狀?”阿祖側側頭:“你既然擔心我會跟黃嬸子說,那你自己也該知道你做的事情不對?!?/br> 春兒氣憤的向前一步:“我沒把少爺推下來,是他自己摔倒的?!?/br> “楊……他沒說是你推的?!睏蠲滤銈€實誠人,對楊老爹的盤問一五一十的回答,絕對沒有添鹽加醋。 “那老太爺咋個會把我趕出來?”春兒神色激動:“外頭的婆子都在背地里說,我推少爺摔破了頭,少爺才把我捆起來的。” 阿祖氣悶:“怎么?你還想我給大家解釋,趕你出來是因為你偷進房里拿煙土?” “我沒偷?!贝簝侯^一揚露出青筋崩露的脖子。 “你偷沒偷自己清楚?!卑⒆嬉暰€落在她手腕上那只淺綠渾濁的鐲子上。 春兒把手往背后一藏:“你……有啥證據?” 阿祖懶得跟她糾纏:“不管怎么說,你進房里拿煙土不是茂德吩咐的,不告而取是為偷。” 春兒黃黃的皮膚漲得發暗:“反正我沒錯,憑啥把我趕出來!” 看著她一副想咬人的樣子,阿祖向后退了幾步:“你到現在還覺得沒錯?” 她也不答只是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公爹知道他抽大煙氣的不行,嚴令他戒掉。他自己也一心一意的想要戒煙,你卻從中破壞,偷拿煙土就算了,還強迫他吃,這你也不覺得錯?” “呸,哪個想戒煙?你光是說不好不好地,不好咋個還會種那么多在后院子?”春兒惡狠狠的呸一口:“明明就是你攛著少爺要戒的,狐貍精,爛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