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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梅也殷勤的擺好幾個凳子:“二姐手藝比我們好,連哥哥都愛吃。” “他敢說不好?說不好以后不把他吃。”茂蘭驕傲的用鼻子哼一聲,引得兩個meimei跟著嬌笑連連。 “你們兄妹感情很好?”想到楊茂德冷淡的樣子,實在是看不出是個會寵meimei的人。 “當然好,就這一個哥哥。”茂梅催著阿祖趕緊動筷子:“爹管得可嚴了,現在哥哥當家我們就松快多了。” “公爹身子不好?” “老毛病了,咳嗽得很,一年倒頭光喝藥。” “嫂子以后多給我們講講外頭的事唄,爹是個老古板,我長這么大還沒去過三星和玉山哩。” 阿祖知道,三星鄉和玉山鎮是離楊家最近的兩個城鎮,往西是三星有二十多里路,往東的玉山就遠了,有近百里。因為都是崎嶇的山間小道,所以到三星趕集的比較多,而往玉山要花近一天的路程。但是玉山鎮比較大,那里有去省城的大車和正規的醫院。 雙鳳離三星不遠,但到這里也有五六十里路,今天迎嫁的隊伍天不亮出發走了足足一個上午,阿祖咽下口中的飯菜問道:“來的路上聽龍嬸說,過了三星鄉就都是楊家的地界,真的么?” 茂梅點頭:“嗯啊,不管往三星還是玉山,我們家都不用走別人的土地上過,這一片一千六百戶都是我家的佃戶。” 阿祖筷子上的炒rou片吧嗒掉盤子里:“那么些山和田都是?” 阿祖雖然對方圓百里沒什么概念,但今天走了一上午看到的連綿不絕的山林還是很震撼的,而現在聽說這些山都屬于自己的丈夫,小姑娘心里有些犯怵。 茂梅點頭:“都是,這邊林子多,一家能有好幾山頭但是就開出幾畝地,哥說連一萬五千畝地都不到哩。” 一萬五千畝地的地主放在平原地區不駭人,但是從山坡坡水塘塘邊擠出點平地做田的四川,這個一萬五千畝地就如散落在群山上的粒粒珍珠。 “能收很多糧食吧?”阿祖喃喃道,在上海買糧是要先從小鬼子手里換票的,而且每月買糧都要排上一天的隊伍,饑餓、恐慌和疾病,都是上海統治區里最常見的。 茂菊搖頭:“我家租子不收糧,只收油菜籽。” 四川這邊主要種植的糧食是水稻、小麥、玉米和紅薯,一年一季子,因為灌溉和地勢的原因這邊的田地都不大,最平整的水稻田也不超過三畝,常有的都是一畝兩三分的小水田,冬點小麥秋收稻,山上的旱田再種點玉米和紅薯這就是一年糊口的糧食,養活一家人不過三四畝地就夠了,另外開墾出的五六畝地旱地種的都是油菜,收上來的油菜籽交一部分租子,一部分跟老爺家換油,楊家的佃戶就這樣世代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茂梅嘻嘻一笑:“沒人告訴你這里叫油坊彎啊?”她將手向東面一指:“我家收了油菜籽榨油,然后油餅子喂豬,我哥每月都要送油到玉山鎮上去。” “嫂子以后也能去不?楊伯伯說嫂子是城里的女娃子不用跟我們一樣關屋里。”茂梅雙手托著下巴:“嫂子能給我們帶好吃的好玩的不?” “哼?那就不用我帶了?”門口傳來男聲,三個女孩相互吐了吐舌頭,茂蘭手腳飛快的收好阿祖吃完的盤碟。 “哥,我們明天再來找嫂子耍哈。”茂梅出門時,嬉笑著狗腿的幫他哥哥整理了下胸前的紅花。 阿祖無措的看著三只蝴蝶飛走,用手巾擦擦嘴趕緊站起來,楊茂德轉身關了房門,自動自發的解下紅花脫了外套走過去開窗透氣,那一臉無視她的表情讓阿祖更加不自在。 等到他走到臉盆前準備梳洗時,阿祖終于鼓起勇氣:“那水,我用過。” 擰帕子的手一頓,接著還是繼續響起水聲,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但阿祖的視線還是不由自主的透過窗溜了出去,夜色掩蓋了一切,搖曳的罌粟花看不到卻有莫名的氣味傳來,說不上香,就像拜堂時男人身上的味道。 等阿祖發覺那種氣息變得厚重時,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楊茂德站在了自己身后。 “在看什么?”他順著視線看去:“你認識這花?” 阿祖心又開始咚咚的鼓噪,呼吸都變得紊亂。 “它叫罌粟,別采回來玩。”楊茂德用手摘了別在阿祖腦后的大紅綢花:“睡覺,就今天一晚上,明天我就搬去后院的木樓了。” 男人的手指冰涼,像蛇一樣沿著衣領滑進脖子里,阿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看到沒?就是那邊的小樓。” 他越過她的肩膀向窗外揚了揚下頜,頓了半響又開口:“有事就去找我。” 阿祖抖成一團,屋里明明是六月夏季的悶熱空氣,但男人貼在背后的身子散發著涼意,手指和手指間的薄繭在脖子嬌嫩的肌膚上滑動,擱在肩頭的下巴像是錐子一樣扎人,連喘息在耳邊的呼吸都帶著涼絲絲的風。 “抖什么?”他的另一只手沿著上衣的邊緣摸進去撫摸柔軟的腰肢:“不是上海回來的才女嗎?見過大世面的?” 阿祖聽著他淡淡的語調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嘲諷自己,只能閉著眼猛伸手想要推開背后的人,絲滑衣料下的男人軀體沒有看起來的瘦弱,阿祖被自己的反推力一絆直直的向喜床摔去。 那晚十七歲的阿祖做了一個夢,她被一條巨大的、冰冷的蟒蛇纏繞著,有窒息的恐懼和渾身的酸痛作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