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頁
長筷夾起一晃,冷凝的亮晶晶的湯凍掛在rou塊上顫巍巍。 豕rou的緊實和皮凍的柔軟相得益彰,塞進(jìn)自己烙的燒餅里,立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著濃油赤醬,嚼起來卻一點不重口。先是骨湯凍融化在舌尖的鮮甜,再有香醋和黃酒的甘醇溫柔脈脈、回味綿長。 若是用有勁的老陳醋反而不美,酸味浮在rou上,容易把薄薄的一層葷油膩住。 她正啃得津津有味,突然聽到外頭的腳步聲,接著就是三兩聲輕微的肚子叫。 林繡壞心眼地瞇起眼睛, “等出鍋的時候,拿小半塊饅頭往里頭一蘸一嘬,黏黏糊糊的膠質(zhì)全兜在白饅頭皮上。滿滿一片,給什么吃都不換。” 這邊講得繪聲繪色,車外咽口水的聲音“咕咚咕咚”響了好幾聲,在空曠的郊外格外響亮。 她笑著探出頭,招呼梁新和郭柏過來吃。 一口下去,兩人都瞪圓了眼。雖然醋燜rou在京城再常見不過,可林掌柜做的味道完全不似那般濃膩,要清淡許多。 林繡放下罐子一邊比劃,這是按淮揚菜的做法來。 “別的步驟與老派做法大差不差,只是需將辣椒豆醬棄之不用,最后緊了芡往里調(diào)酸甜口。” 郭柏與梁新對視一眼,剛才寫的策劃書好像不太夠看,實在自慚形穢。 擼擼狗,吹吹牛,關(guān)心下前面馬車和接受前面來的關(guān)心。偶爾再下車轉(zhuǎn)轉(zhuǎn),買點途經(jīng)驛站的小玩意。林繡很是自得其樂,把久坐的困頓全拋到一邊。 如此吃了便睡,醒來再吃,沒幾日就過了臨河。 林繡百無聊賴,向外望一眼。外頭風(fēng)光不錯,但因為挑最近的路走,并沒什么人煙。 拉開車簾,陽光“嘩啦啦”一片,泄泄融融地倒進(jìn)車廂。車窗旁夾了捧還帶著露水的小花,送進(jìn)滿袖香風(fēng)。 車隊最前方,江白看了眼滿靴子泥點的大人。似乎有些故技重施的嫌疑。 ---- 馬車換成船只,行舟慢移間,水波輕蕩,激起一點雪白的浪花。 江霽容一出船艙,就見林繡躺在船上,自來熟地與對面的小船打招呼,順便得了一捧搖槳姑娘拋來的蓮蓬。 林繡正剝蓮子吃,轉(zhuǎn)身就見江大人負(fù)手而立,眼里泛著笑。 正想說什么,江白一臉匆匆,“榮先生來信說,暫時不在滁州。” 那豈不是白來一趟? 林繡一怔,接著便聽他道,“先生讓大人且在舊宅等候,過幾天來揚州再商議。” 舊宅林繡這時想起來,從前聽大人說過,他小時候一直生活在揚州。和珠梨聊天時她也曾談起,直到江夫人北上領(lǐng)兵,這才在盛京重新立府。 如此倒也是個辦法。 江霽容抬眸笑笑,“如此也好。” 江白答應(yīng)聲,心中暗自有些高興。 這樣一來正巧了。本來大人也不是非南下不可,全是因為林姑娘呢。 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他斂下神色,拿了紙筆便告退。 船行如飛,漸漸地岸邊人家越來越多。 路邊擺攤的小販一見行船往岸邊劃,吆喝聲瞬間大起來。 “三丁包子咯,翡翠燒麥” 他忖度著來人的打扮,趕巧今天遇上樁好買賣。 眼前的貴人遞上塊銀子。 小販忙答應(yīng)聲,樂淘淘地端起籠屜。順便按貴人的吩咐,給后頭的姑娘拿荷葉裝一兜剝好的蓮子。 江風(fēng)吹得人暈乎乎,林繡站了沒一會就重新躺回艙室里。 迷迷糊糊中竟睡了一個下午。 被外頭軟腔細(xì)調(diào)的叫賣聲喚醒,她正吮著野草的嫩莖,突然聞到股特別的香味。 外頭一陣喧嘩,桃枝端進(jìn)籠小小的熱點心,“正好遇上個賣翡翠燒賣的,人人都有。” 青白相間,個個褶玲瓏如扎緊的荷葉,頂上花心鏤著碧瑩瑩的蔥絲。 香氣最不要錢,卻藏著掖著,做些欲語還休的小把戲。其上開小口,滿溢的熱氣裹挾著竹葉的清香,絲絲縷縷挑撥人味蕾。 林繡觀摩珍寶似的夾起一個欣賞。 當(dāng)真色如翡翠。 另半籠小孩粉拳來大,白花花軟乎乎,熱氣直撲面門。那股若有若無的菌子香,和她從前在云南吃過的油炸雞樅很相似。 林繡從中間掰開,不像北方的包子餡大油多,里頭約摸是雞丁、筍丁和香菇丁三種餡。 肚子里已經(jīng)有幾枚很可口的燒賣填著,她慢悠悠地咬下一大口包子,而后仔細(xì)咀嚼 林繡木著臉轉(zhuǎn)向桃枝,兩人同時在對方眼里看出了深深的疑惑。 包子怎是甜的?! ---- 日日悠閑的胡吃海塞中,林繡總覺得自己新置辦的衫裙有些緊了。一路走走停停,霜降后幾天總算到了揚州。 好一路風(fēng)塵仆仆,可真站在這間小鋪子門口時,這些日子的疲憊似乎全不見了。 林繡跳下馬車,深深吸了口氣。 舒服。 再轉(zhuǎn)圜著一看,不由得輕訝出聲。 門臉雖小了些,卻五臟俱全。 臨行前她和趙掌柜仔細(xì)商量了一回,淮揚菜名動全國,盛京口味恐怕一時半會難以扎根。 揚州人喜甜,不如先從易cao作的糖水鋪子做起。 北方天氣干燥,更流行重油重糖、易于存放的老式糕點。吃得時候一大家子圍坐,分食一大疊花色各異的糕點,再佐一大壺茶水。這一套在揚州恐怕很難吃得開,還得研究些新花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