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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地吃過糖油烙餅,剩下的面糊還煎了幾個油汪汪、燙得要命的蘿卜絲小餅。蘿卜絲擦得細軟,柔柔和和,毫無秋蘿卜沖鼻子的辣氣。 桃枝捏著一角直往手上吹涼風,就是舍不得擱下。 帶著殼的咸鴨蛋切成橘瓣一樣的大小,林繡擦了手上的油,用小勺舀著咸蛋黃吃。看看桃枝滿臉的意猶未盡,自己先笑了。 “明天早晨咱們還吃這個,燒得更薄些,往餅里灌雞蛋吃。”林繡比出個卷餅的動作,“再刷些蒜蓉辣子,有什么青菜都往里一裹。” 桃枝歡呼起來,“我能吃兩張。” 風急雨驟的,正是好眠時。許是因為惦記著這件事,桃枝夜晚睡得格外舒心,連夢里都是鼓鼓囊囊的雞蛋灌餅。 沒成想第二天早上誰也沒吃上卷餅。 林繡掙扎著起床時,只覺頭重腳輕,渾身都燙。 前些日子的口瘡是積了火,現在天又下雨,才算是病來如山倒。 莊嫻冒著雨跑去醫館,老大夫看了沒多說,只給出個“外寒內火”的結論。許是覺得自己太端肅會嚇著病人,又撫須微笑,“好生修養幾天就是。” 林繡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她從前時候每年都要病一場,還都是在秋末,像是要把攢了大半年的火氣一下子發出去似的。沒想到來到這兒還是同樣的毛病。 對每逢秋天必至的小病已是見慣不慣,林繡很自然地躺在床上,擺出病人該有的嬌樣。 她裹著小被子窩成最舒服的姿勢,一會覺得額頭冒虛汗,吹一股涼颼颼的風又直喊冷。 主廚倒下了,蘇大廚得全權負責她的位子。莊嫻釀酒端盤子更是沒一點空,服侍病人的重任就交到珠梨手上。珠梨被林繡一會喝水、一會喝多了要如廁的要求捆住手腳,耐心照料了半天就把她丟給桃枝。 桃枝是個粗手粗腳的,樂呵呵地把別人送的慰問禮拿過來。 樂坊老板托人送來副泡水的劑子,陶小姐則是給她帶了許多解悶的話本。 “還有誰來著?”林繡歪著腦袋用秸稈吸水喝,把吸管咬得扁平。陳皮、金銀花和什么花草泡的水,她偷偷加了塊冰糖,清香中透著微微的甜。 桃枝給她擦擦汗,“江大人也來了兩回。” 林繡騰地坐起來,“然后呢?” “繡jiejie你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只說儀態不佳難以見客。于是大人遠遠地在屋外看了眼,放下些草藥就走了。” 林繡:“” 她還是不敢相信,往胳膊上狠狠掐了把,痛感很是明顯。 “這果真是我說的?”林繡按按太陽xue,她什么時候還講究儀態這東西了。 “當然,騙你作甚。”桃枝啃著鴨梨,又補充一句,“不過我們當初聽見也覺得奇呢。” 莫非是那故作玄虛的禁忌本子看多了。林繡疲憊地靠回榻上,感覺頭更疼了。 因病情不重,大夫沒給她開什么藥,只是囑咐多喝水多睡覺。學士府送來的是副藥浴湯劑,紙包上寫著具體煎藥熬藥泡浴法。 又是撒藥又是蒸熏的,林繡坐在木桶里,總覺得自己快成了某種處理好就等下鍋的食物。再抬手一聞,眉頭立即皺起,都被中藥腌入味了。 不過蒸完效果顯得很快,她裹著被子神清氣爽的,鼻塞也好不少。 “第二日又堵,泡過后遂通。”林繡一筆一劃地寫。第三日先通后堵,如此反復,也沒什么吃飯的胃口了,只是趴在床上畫圖冊。她皺皺鼻子,誰讓自己什么味兒都聞不到呢。 白天連今耀樓趙掌柜也來探病。 門窗緊閉著,連窗臺上臥著的貓都沒精神。 林繡躺在床上一副懨懨樣子,見她來了只是勉強一笑,“小心把寒氣過給你。” 趙掌柜才不聽她的,伸手探上林繡的額頭,“沒燒起來就好。” 林繡笑笑,也是在寬慰自己,“沒甚大礙,再養幾天就大好了。” 趙掌柜總算舒展眉頭,“等痊愈了就出去走走。” 不過轉念一想,京城又濕又涼,實在不適合。她給林繡掖好被子,“倒是現在江南風景正好,又不算太冷。” 林繡對江南的綠山白水也很是向往,尤其饞鮮靈靈的瓜果和河鮮。若不是這回病了,倒真有可能南下走一走。 她笑著點點頭,“前些日子剛說要去江南吃魚逮蟹呢。” 桃枝端水進來,面上也是一片神往,“若jiejie要去,別忘了帶上我。” 坐了半晌,趙掌柜放下茶盞,卻不起身告辭。這是有話對我說?林繡坐直身子,聽得格外仔細些。 “從前曾在揚州得了間小鋪子,只是一直空著。” 林繡點頭,這事自己倒是聽她說過一些,揚州商會與京都商會向來有些過節,她的身份不便插手。 趙掌柜只是笑,“我以后就在京城安居了,才來尋你。” 她正色道,“病好后去揚州住一陣子吧。” 林繡本來支起身子坐在床邊,聞言狠狠被嗆了下,差點從床上翻下來。 趙掌柜趕緊把她扶好。林繡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很鄭重地點頭。 一家店鋪都是真金白銀堆起來的,哪能是輕輕巧巧一句話,林繡看向她的眼神只剩下感激。 鋪子是絕不能白要的,她從床底下摸索出個不起眼的木頭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