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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多是蒸了吃,不過林繡前些日子已經吃過不少捆手捆腳的肥蟹,總要變換些花樣才好。 不必管有無團臍,幾斤幾兩,通通拖上咸面糊下鍋炸。再次回鍋,挖小半罐八寶辣椒爆炒,成紅辣的一片。 除去拖面糊一步,田螺也同樣做法。肥厚rou嫩,香辣撲鼻,后勁十足。 蟹黃隨月滿,掀開殼就是金燦燦的稠膏。林繡實在不喜別人打比喻時說蟹黃如雞蛋黃,這分明是剛剛凝固,還挑著流霞的橙黃一片。哪有說西施長相肖似東施的呢。 這般小小的一點膏黃,不需挑了蘸醋吃,直接和白rou一并吞下。她擓開一個,眉頭不由自主地舒展。① 炒辣蟹的香味剛漫出來,兩位老熟人就掐著點似的登門。把他們和身后的夫人迎進來,林繡挑眉,感情還拖家帶口的。 紅汪汪一盤上桌,香味像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人的口舌。 “從前只吃過蒸的,這種做法還是第 一回見。”筷子沒法用勁,干脆直接上手吃。 宋正甫自己先嘗過味道,一只下肚表情都變了,忙給夫人撬殼。 入口只有辣一種滋味,忍著觸電般的感覺細嚼,方能發覺其中的香甜。浸入rou里的鮮和凝結在膏里的甘都聚在半只小蟹中,五味俱全,欲罷不能。 林繡給他們滿上桃紅酒因為兩位夫人在場,故換成了度數最低的果酒。毛蟹rou少難食,她本來有點忐忑,現在全然放下心。自古文人多矯情,還好沒發出“一蟹不如一蟹”的感嘆。 旁邊桌的士子們也饞得心癢癢,徑直要了兩大盤。鮮香挾裹著熱辣的氣息撲面而來,和涼意沁人的澄澈酒液是味蕾的兩極。幾人被辣得舌尖發麻,只能端起碗小口吸溜酒。 顧及面子,到底還是沒有嘬手指。吃完最后半只,盤底竟能沒留殘油。 為首那人真心實意贊道,“老板果真好手藝。” 林繡笑著收走盤子,竟連山椒圈也沒剩下,這倒是給涮碗的省了不少功夫。 幾道清雅的開胃小菜反而后上桌。 半溫熱的半月沉江端上來時,眾人都像見了救星似的,猛灌幾碗解辣。等知道這與天上皎月相映的名字,才紛紛大笑,“真是酸倒牙了。” 吃喝一會,劉長史的夫人先放下筷子,抱著來福在懷里玩。rou球似的養得白白胖胖,一看平時就沒少蹭東西吃。 又舉起來仔細打量,“倒和玉兔一樣,就差點上瓣淡紅的兔子嘴。” 劉長史哈哈大笑,“甚好甚好。” 林繡也笑,抬頭看月亮,黯淡黑影上好像真有嫦娥和玉兔呢。 同一輪月下,有兩道斜長的淡影。 “雇人送花卻不留名。”陶玄安對他的舉動已經見怪不怪,只是說起來總還想笑,“江學士果真非同凡響。” 江霽容淡淡瞥他一眼,并不理會,只是步伐加快些。 “你急什么。”陶玄安收起折扇緊追幾步。 “哎,等等,我也一道去如意館” 第41章 能飲一杯無 瓦罐燉rou和月下酒 等風清涼些, 店里那位熟客按時而至,后頭還跟著搖折扇的陶公子。 林繡把兩位迎進來,吩咐莊嫻先去溫壺酒來。陶公子和那寒冬里穿超短裙的有一比, 莫非他臘月里也扇子不離身? 到底是年輕人啊。林繡搖搖頭, 總覺自己成了跟不上時髦的古董罐頭。 一踏進門檻,陶玄安臉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林掌柜, 好久不見。” 坐定添滿茶, 林繡笑著聽他滿嘴跑火車。江大人慢悠悠地品著茶,還是那副冷淡樣子。 一記涼颼颼的眼神飛來, 陶玄安猛地止住話匣。他和女子玩鬧慣了, 此刻想起身側之人,到底沒往下再說。只是朝她一笑, “先來碟咸蘿卜。” “咸”字咬得很重,還帶些憤懣。 林繡挑眉輕笑,又看江大人臉色,猜出個八九不離十。怕是又替江大人cao了什么閑心。 屏風后坐著的幾位年輕人紛紛站起來, 舉手加額,深鞠一躬。 “學生見過學士大人。”士人們面上俱是恭敬之色。因他并不算自己正兒八經的開蒙先生,不敢隨意套近乎, 便以官職相稱。 江霽容只是淡淡一點頭。 出來吃頓飯也能碰上貴客,幾人談笑聲都小了些, 很有默契地將話題從八卦轉到南蜀澇災。 “雨水多,雖利京城,可是也苦了南蜀百姓啊”他壓低聲音,“你說江學士怎么也來這小店。” 酒杯掩住袍袖后的說話聲,同伴接道, “畢竟有窈窕淑女” 那學子再偷偷望一眼隔著扇屏風的江大人,不由搖頭,說像倒是也像。 再看這位端酒的小娘子時,難免想入非非。林掌柜生得美貌,也不是不可能 正撞上他的眼神,林繡被打量得有些心虛,看我作甚? 抱一壺溫酒給新客倒滿,再奉上脆生生、鮮甜油亮的醬蘿卜。 這桌客人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忽然噤聲,另一桌江大人只顧看水瓶中插的花,露出淺淡笑容。 陶玄安最看不慣他這幅樣子,笑著搖頭。等林繡來時喚住她,東拉西扯一頓。 “阿蘊年紀也不小了,該早早打問。”陶玄安嘆口氣,“可惜京中子弟習氣不佳,實在難入眼。” 林繡布好小菜,隨口接道,“真正才俊倒是不愛拋頭露面,慢慢挑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