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蘸蒜泥的不行,吃完盡是口氣,不消作詩就把人熏死了。韭菜煎餅同理,一牙縫明晃晃的綠色,實在詭異。 羹湯不及挑到山上就傾倒得一滴不剩。只有糕餅與涼調小菜好吃好看還便于攜帶、不易竄味。 除此之外,在林繡的觀點里,晝食一定不能缺了rou。 豬rou是粗野蠻食,不為士大夫們所喜。牛羊rou若是冷吃,浮頭的油凝住,脂肪太過厚重,肥膩罷了還塞胃。 至于燒鵝,剛出鍋的一炷香是最佳食用時間。撕開表皮滋啦作響,油脂迸發、汁水奔涌。皮下的脂肪極糯,雪白嫩rou冒著熱氣 吃鵝必要肥瘦兼有,不然絲絲縷縷難以嚼斷,吃紙一樣。 她在盛京吃到的燒鵝向來是油醋汁。如今自己做來,夾了厚燒鵝蘸以細砂糖,熱燙的皮讓糖粒入口即化。 但是冷吃也別有一番風味。 既是嫩鵝,沒過換毛期,還需先用柴火把細小絨毛燎一遍。 糖水鹵過,表殼格外美麗,骨縫間都浸潤著陳皮和草果的味道。荔枝木明火暗燒,染上絲絲清香。 如此先鹵后烤過的鵝,外皮打上高光一般亮彤彤。內里則骨細rou嫩,夾起一塊,只需閉氣慢嚼,然后取出嘴里細仃仃一根骨頭來。 皮應脆而薄,rou卻要斬得厚。 林繡聽人說吃鵝要選左腿,因為鵝睡覺時立左腳,肌rou緊實飽滿。有沒有科學依據她也無從考證,總不能逮只鵝來瞧瞧。或許是心理作用,每當吃到右腿時,還是不免悵然若失。 怎么總覺得沒那么緊實呢? 若要找出玻璃最潔凈的地方,燒鵝店一定算一處。不管是金燦還是紅亮,一只只肥鵝吊在櫥窗內,折射出極勾人的光彩。 厚重的鹵味,木柴的清香,梅醬的酸甜,即使冷吃,也是皮脆rou香。 其實麻辣兔腿冷吃更是勁道。只是若讓他們辣得“嘶嘶”直叫喚,實在有失風度。 林繡很干脆地放棄了麻辣這個備選項,轉頭研究起清香與鮮甜的小吃。 盤盞幾副是必備的,剩下則是拭手巾與剔牙簽子。甫一放下筷,這邊潔白的拭手巾就遞了上來。 又準備了薄荷糖,以供潤喉清口。 林繡自覺服務態度端正,客人顯然也十分滿意。 用餐完畢,收集顧客意見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好是好,只是” 林繡聞言抬起頭來,聽他說道,“做的太少了,實在不解氣。” 不過剛吃幾塊燒鵝,方在口中細細品味之時,就被幾只斜伸過來的筷子“橫刀奪愛”。 回想起那腴肥的滋味他不由得舔舔嘴角。 這年輕的小販笑道,“若吃的好了,可吩咐伙計給您諸位送來。” 這外賣的法子卻是林繡從《東京夢華錄》上看來的。“市井經紀之家,往往只于市店旋買飲食,不置家蔬。” 原來很早就有“逐時施行索喚”的外送。 雖實時性差了些,畢竟無現代那般便捷的通訊,在當世已算很方便。 只消小廝仆從們傳個信,即可享受剛出爐的肥鵝。天下最幸福之事也不過如此。 正想著,這公子突然話也不說,匆匆一見禮就疾奔而走。 她百思不得其解,“這是做什么?” “許是得了佳句。”旁邊有人接話。 林繡笑笑,果真高雅。 ---- 小廝買來滿滿一盒小吃,食盒雕花,漂漂亮亮。據說若早些還有大塊燒鵝。 陶玄安拈起一點心,“這可是西域傳來的‘卜餅’?” 他抽出其中紙條,又補充道,“阿嬌最喜歡吃。” 江霽容想著朝中緊要事,聞言略一點頭。雖然他不記得阿嬌是哪位女子。 陶玄安展開一看,端秀小楷寫著“錦書相思否”。他笑笑,“定是阿嬌在思念我。” 在此閑坐片刻,陶玄安被相熟的公子拉去做行酒令。 江霽容不擅飲酒,正要轉身離去,聽到身后熟悉的聲音在小聲喚自己。 他回頭仔細一辨才認出,林繡正向自己招手。待看清她的裝扮,不禁嘴角一抽。 一襲短衣,眉毛粗濃,混在小商販里毫不起眼。面色黝黑,像是在地里勞作過多年。 林繡無奈地聳肩。自己若穿得精致漂亮,難免讓人覺得意有所圖,生出事端來。 “林姑娘此來是?” 她指指手中的食籃,正要說話,卻有食客上前詢問。 那人看上了她手里的幸運餅干,“敢問這是何處所做?” “移觀道一家小店買來。” “倒是從沒見過呢。”那人有些驚奇,拿了餅干翻來覆去地研究。 “老板確實有些巧思。” 江霽容:“” 她淡定地自賣自夸,不一會就賣出一兜。 ---- 食籃吃得空空如也,林繡正收拾著殘渣與餐盤,聽得身后有響動。 “是你。” 轉頭一看,是位陌生郎君,年紀輕輕,很有幾分“士大夫”氣。他很驚喜地望著自己,林繡卻不知什么時候見過這位。 劉陵之看她像也不像,不由起疑。走進一步,這姑娘身上毫無脂粉氣,只有點心的甜香。 果然是她! 江霽容皺著眉擋在林繡身前。 劉陵之才發覺自己逾矩了,忙向江學士與這位女郎一一見禮,又趕緊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