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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重生] 第137節(jié)

    第136章

    待虞太后用過湯藥歇下后,殷承玉才與薛恕一道告辭離開。

    殷承玉走在前頭,薛恕一開始落后半步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但走著走著,兩人就變成了并肩而行,中間相隔的距離明顯逾了矩,幾乎是手臂挨著手臂。殷承玉甚至能感受到微涼的衣料之下、微微發(fā)燙的肌膚。

    他斜睨了對方一眼,就見薛恕正偏著頭看他,目光如沸水guntang,帶著極強的侵略性。只不過礙著身后跟著的依仗隊伍,方才克制著沒有太過出格。

    殷承玉嘴角勾了勾。

    薛恕注意到他上揚的唇角,狹長的眸子瞇了瞇。在經(jīng)過景運門時,回首說了朝儀仗隊了句“你們侯在此處”,便獨自跟隨殷承玉穿過了景運門。

    景運門在奉先殿西南方,再往前走便連接著乾清門前的廣場。廣場各處有禁軍值守,但都相距甚遠,看不分明。薛恕仗著這一點,大步追上前將人困在了抄手游廊的廊柱與胸膛之間。

    殷承玉似早有所料,并不驚訝,只挑眉看他。

    薛恕垂首,熾熱雙唇若有似無落在他的面頰、唇角,像對待珍貴的寶物一般,不舍得立即吞吃下腹,先試探地淺嘗滋味。

    “我好高興……”他低聲喃喃:“從未這么高興過。”

    沿著唇角最終覆上那兩瓣形狀漂亮飽滿的唇,感受著唇。瓣相貼的觸感,他并未急于掠奪,而是輕輕摩挲著,描繪它的形狀,感受它的溫度。

    那是種和攻城略地截然不同的悸動。

    殷承玉呼吸微微快了些,按著他的肩不輕不重斥了一聲“放肆”,卻并不見多生氣。

    薛恕便當真“放肆”地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沒有太用力,并不會讓人覺得疼,反而有種隔靴搔癢的不滿足感。

    殷承玉喉結(jié)動了下,與他對視片刻,低聲問:“母后召見你,為何不告訴我?”

    “太后并未為難我。”薛恕若即若離地貼著他唇含糊回應(yīng)。

    “到了母后面前,你倒是乖覺。”殷承玉側(cè)開臉試圖和他拉開距離,雙唇擦過激起一股麻意。

    薛恕不答,唇追過來,還想親。

    殷承玉這回卻并未避開,與他鼻尖交錯,交換了一個淺淺的吻,方才在他耳邊低低道:“你與母后之間,沒有孰輕孰重。”他看破了他藏起來的小心思,細長如玉的手指掠過他的側(cè)臉,摸了摸他的耳朵:“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明白么?”

    薛恕在那雙漂亮的眼眸里看見了自己。

    只有自己。

    在仁壽宮時便苦苦壓抑在心底的喜悅霎時噴涌而出,他陡然用力扣著殷承玉的后腦,不管不顧地親他,用盡渾身解數(shù)傳達自己的喜悅。

    殷承玉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逐漸迷失在劇烈的喘。息和兇狠的親吻當中。

    只隔著一道墻的景運門后,儀仗隊尚還侯在原地。而在遠處的乾清門廣場上,還有巡視的禁軍經(jīng)過,隱約能聽到整齊的腳步聲。兩人在廊柱的遮掩之下,如藤蔓一般糾纏,氣息相融,身體無限貼近,恨不得擠進對方的身體里。

    曖。昧在四周蒸騰,又被吸入五臟六腑,年輕的身體被對彼此的渴望所充盈。

    在薛恕跪下去之前,殷承玉用僅剩的理智制止了他。

    薛恕眼角充血,側(cè)頸有青色經(jīng)絡(luò)浮現(xiàn),嗓音艱澀:“沒人會過來。”

    殷承玉略微找回了理智,輕輕踹了他小腿一下,聲調(diào)喑啞:“你不要臉,朕還要。”

    見他不肯,薛恕僵持一瞬,只得遺憾作罷,調(diào)整好氣息后,替他將龍袍上的褶皺撫平。

    殷承玉壓下了不合時宜的想法,略微平復(fù),才喚了儀仗隊跟上,回了養(yǎng)心殿。

    *

    自萬壽節(jié)之后,朝中再無人提立后納妃之事。倒是有些命婦許是不死心,在入宮陪虞太后說話時,旁敲側(cè)擊地提起,但都被虞太后滴水不漏地擋了回去。

    皇帝無意,太后不管,眾人這才暫時歇了心思,叫殷承玉很是過了幾天舒心日子。

    只是到底好景不長,到了六月末時,山東等地又傳來災(zāi)訊——大運河決口,淹了沿河的城鎮(zhèn)村落。

    大運河貫通南北,使得南北運輸更為快捷便利,途徑州府也多有受益。但弊端亦十分明顯——大運河開通多年,上游的河沙逐漸沉積到中下游,抬高了河床。每年都需要朝廷花費大筆的銀兩,征用大量河工去清理。

    若是清理不及時或是遇上大汛,便可能決口或者改道,生出水患。

    大燕經(jīng)歷兩朝帝王揮霍,又多有天災(zāi)人禍,國庫空虛入不敷出,常常是拆了東墻補西墻。先帝又不重視運河治理,不愿調(diào)撥太多銀兩。拖延到今歲遇上大汛,運河再次決口。人、畜,房屋等盡皆損毀,只能大批遷移。

    災(zāi)情上報到京中,朝臣關(guān)于如何救災(zāi)又起了分歧。以工部和戶部為首,分成了兩派爭執(zhí)不下。

    如今工部與戶部的兩位尚書都是新拔擢上來的能臣,兩位都是辦事的人,腰桿子挺得直,嘴皮子也一個比一個利索。

    工部自然是主張治理運河,運河暢通帶來的好處長足久遠,若是放任運河淤塞,那從前所做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

    工部尚書氣得直跺腳,對著戶部尚書毫不客氣地開罵:“運河暢通于國于民都是百利無一害,今年不治明年不治,越拖越嚴重,日后運河淤塞,沿河百姓遷無可遷,又當如何?”

    戶部尚書臉色也不好,寸步不讓:“我能不知道知道運河有多重要?但國庫沒銀子!安置災(zāi)民要錢!治理運河也要錢!全都找我要錢,但銀子就那么多,可不得緊著要緊的來?!”

    兩方人馬在皇極殿上吵得不可交,哪方都有自己的道理,若不是有人拉著,都快要當場打起來。

    其實今歲遇上的天災(zāi)人禍已算是少了,但架不住國庫實在是沒錢,而不論是治理運河還是安置災(zāi)民,都需要大筆的銀兩。

    但戶部眼下卻根本拿不出錢來。

    殷承玉被吵得頭昏腦漲,只能罷朝再議。

    下朝之后他沒召見還想來尋求支持的戶部工部兩位尚書,而是召了謝蘊川入宮議事。

    謝蘊川被薛恕領(lǐng)著往養(yǎng)心殿去,習慣性就想同他閑聊幾句,卻發(fā)現(xiàn)今日的薛督主似乎格外冷漠,板著一張臉瞧起來十分不好相處,只會應(yīng)一兩個字如“嗯”“哦”之類,與從前判若兩人。

    他懷疑自己不知何時得罪了對方,他已將薛恕當做了朋友,便也不愿兩人之間生出誤會嫌隙,便詢問道:“我可是何處惹了督主不快?”

    薛恕瞥他一眼:“并未。”

    謝蘊川滿頭霧水:“那督主為何……?”

    “家眷見咱家與謝大人太過熟稔,心里吃味。”薛恕揣著手,微微揚起下巴,不緊不慢道:“咱家總得避避嫌。”

    謝蘊川緩緩張大了嘴。

    很想問你一個太監(jiān),哪來的家眷?

    但這話就太冒犯了,他明智地住了嘴,不再試圖搭話。

    只是心里還是不由琢磨著,能瞧見他與薛恕來往的人,多半也是宮里的人。但宮中不是不許結(jié)對食?薛恕的家眷能是誰?

    一路琢磨著,直到見到了皇帝,他才打住了心里頭的猜測,莊重地行禮問安。

    殷承玉抬手讓他坐下,便與他說起了今日朝上的紛爭。

    從長遠來看,謝蘊川也支持治理運河,但他入朝觀政之后,也清楚了戶部尚書的難處,嘆息道:“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殷承玉并未開口,只將幾本賬冊推到他面前:“你再看看這個。”

    謝蘊川接過翻看,一開始神色尚且輕松,但接連看過幾本后,神色便凝重起來。

    ——殷承玉給他看得乃是戶部呈遞上來的匯總過后的歷年總收支賬簿。國庫收入大頭依靠田賦,其次是軍屯,鹽稅等。除此之外,其余如商稅等稅收都少得可憐。整個大燕國庫的進項大半靠田賦,而偏偏這些年來大燕天災(zāi)人禍不斷,導(dǎo)致田地減收。更不說還有大批官員士紳免除田賦,許多農(nóng)戶為了免稅將田地掛在官員士紳名下,日積月累下來,田賦收入亦日漸減少。

    再看支出一項,軍費與俸祿支出都是大頭,僅僅去歲一年,軍費支出高達三百九十萬兩,俸祿支出高達二百五十三萬兩。但這還算是正常支出,謝蘊川瞧著最后一項宗室支出,眉頭已經(jīng)打成結(jié)。

    光是供養(yǎng)宗室藩王,支出竟已經(jīng)高達二百一十萬兩之巨!

    “可瞧出什么來了?”殷承玉點了點那些賬簿,問他。

    “問題太多,難怪戶部尚書在皇極殿差點和工部尚書打起來。”謝蘊川誠實道。

    這也實在怪不了戶部尚書,國庫出多進少,賬目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若不是看了賬簿,誰能想到只是供養(yǎng)封地上的宗室藩王,一年就要流出兩百多萬兩雪花銀?

    如今的供養(yǎng)藩王制度是從高祖時沿襲下來,之后又被歷代皇帝完善。高祖為防地方藩王作亂,極力削弱藩王權(quán)力,規(guī)定藩王不得干預(yù)地方政務(wù),不得養(yǎng)兵,更不得出封地半步,只以高額俸祿將藩王養(yǎng)在封地上。藩王乃是世襲罔替,這么一代代承襲下來,分封的藩王越來越多,每年支出的俸祿也越來越高。

    到了如今,一年竟已要填進去兩百萬兩白銀。

    這些銀子若是能省下來,能辦多少實事?

    “要解國庫之急,一要開源,二要節(jié)流。開源在商,天災(zāi)連年農(nóng)民已十分艱難,田賦只能減不能加。但商稅卻大可作為。節(jié)流則在宗室,宗室子弟幾十萬人,就這么白白養(yǎng)在封地上,既浪費人也浪費銀子。”

    這些想法上一世殷承玉就已有過,只是那時候大燕的情況要更為糟糕,很多都尚未來得及施行。

    謝蘊川心頭一動:“陛下的意思是……?”

    殷承玉微微頷首肯定了他的猜測:“朕之所想,實行起來必定困難重重。朝中老臣或迂腐或各有立場,未必真心支持。這些事情要做成,只能多靠如你這般尚有銳氣又無利益糾葛的年輕官員。”

    這便是今日殷承玉召謝蘊川入宮的目的。

    國庫告急,他得想辦法弄銀子。如今最好下手的,自然是那些有田地有銀子的宗親藩王。只是萬事開頭難,這些藩王習慣了被高俸祿養(yǎng)著坐吃等死,若是貿(mào)然觸動,必定會受阻撓。

    但再難,也要有人去做。

    謝蘊川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起身一揖,沉聲道:“臣愿為陛下馬前卒。”

    第137章

    經(jīng)過朝上幾日的爭論之后,最后由殷承玉拍板,災(zāi)民要安置,但運河連年決口改道,亦不能坐視不理。

    治理河道的銀子,則從皇帝內(nèi)庫調(diào)撥,待國庫充盈之后再還上。

    至于此次治理河道和救災(zāi)的官員,殷承玉指派了兩名對河道治理十分有經(jīng)驗的工部官員,又欽點了謝蘊川為欽差,行監(jiān)察之職。

    謝蘊川離京前一晚,殷承玉微服出宮去送他。

    這次謝蘊川名義上是代帝王監(jiān)督河道治理和災(zāi)民安置,實則暗地里要借著巡視運河之名,先行摸清山東等幾個布政司的藩王封地大致情形,最好是能找到不那么守規(guī)矩的,以之作為削減藩王歲祿推行新政的突破口。

    這一世許多事情都未曾發(fā)生,謝蘊川的閱歷和資歷并不如前世,殷承玉擔憂他年輕沖動不顧自身安危,不僅微服到謝府再次叮囑了一番,還將帶來的一小隊東廠精銳撥給了他,以便暗中保護。

    謝蘊川自不知自己前世與皇帝的淵源,面對殷承玉的關(guān)切時既感動又興奮,有種伯牙子期相見恨晚之感,只恨不得肝腦涂地立即將封地上的藩王們一鍋端了以報君恩才好。

    殷承玉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曾經(jīng)心思深沉的謝首輔也有這樣生嫩的時期。

    反倒是隨行的薛恕輕“呵”了一聲,見怪不怪的模樣,還同殷承玉耳語道:“他現(xiàn)在好騙得很。”

    殷承玉斜眼瞧他:“你就是這么哄得他將你當恩人的?”

    薛恕笑而不語。

    謝蘊川將人送到門口,見兩人低聲耳語還時不時看自己一眼,只以為殷承玉還不放心,連聲保證道:“陛下且放心,臣必不會沖動行事。”

    殷承玉“嗯”了一聲,饒有興味地打量了他一眼,這才上了馬車折返宮中。

    *

    謝蘊川趕赴山東之后,殷承玉又將福建巡撫奏請“請開市舶,易私販為公販”的奏折單獨拿了出來,在朝會上與群臣商議。

    自海禁之后,廣東巡撫福建巡撫等沿海官員年年都要上折子請求解除海禁,只是從未被應(yīng)允。如今殷承玉打算從沿海商稅上開源,自然便將解開海禁一事提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