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重生] 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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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聽到他說“廠衛(wèi)”時,身體就顫了顫。他們只知這大太監(jiān)是太子身邊的人,卻不知他竟是東廠的人。 即便遠(yuǎn)在湖廣,東廠那些駭人聽聞的行事他們亦聽說過不少。 文大東家原本挺直的腰桿不自覺地彎了些,抖著手去撿地上的紙。待一目十行地看完,已是抖如糠篩,卻還是死鴨子嘴硬道:“沒有證據(jù),這都是污蔑之詞!” 先前番役去查這些人,因?yàn)闀r間倉促,來不及深挖,只查到些表面的東西,大多是些小打小鬧或者見不得光的陰私,若是說作jian犯科,卻還不至于,頂多起個震懾威嚇的作用。 但薛恕并未就此收手,他叫偵緝的番役繼續(xù)順藤摸瓜往下查,這不就查出了人命官司來么? 這文大東家與其寡嫂通jian,不慎被伺候的丫鬟發(fā)現(xiàn)。文大東家為了遮掩罪行,將那丫鬟勒死了。等人死之后,他方才發(fā)現(xiàn),這丫鬟乃是良籍。 按照大燕律法:若奴婢有罪,其家長及家長之期親若外祖父母不告官司而毆?dú)⒄撸纫话伲粺o罪而殺者,杖六十徒一年,當(dāng)房人口悉放從良。[1] 這刑罰并不算重,可若是死者是良籍,情形卻又不同了。殺人者當(dāng)以命償命,處斬刑。 “污蔑?”薛恕在他面前蹲下身來,不疾不徐道:“從前每個被咱家拿下的罪犯,都口口聲聲喊著誣蔑冤枉,文大東家猜猜這些人后來如何了?” 文大東家恐懼地看著他,咬著牙根才沒有抖得那么厲害。 薛恕嗤了聲,驟然失了耐心,站起身抽出番役腰間的佩刀,便斬在了文大當(dāng)家撐在地面的手上。 三根手指齊斷,鮮血噴濺,文大東家頓時發(fā)出殺豬一般的哭嚎聲,被兩個番役按著,才沒有滿地打滾。 其余人瞧見這一幕,更是肝膽俱顫。 薛恕反手將刀入鞘,再隨意不過地吩咐道:“去,將斷指送到文家,讓文家再派個能當(dāng)家做主的人過來對接。” 處置完文大東家,他的目光平靜掃過嚇得鵪鶉一般的其余幾人身上,緩聲道:“太子殿下仁慈,行事多有寬宥。但咱家脾氣急,卻沒那閑工夫周旋。限你們兩日將數(shù)目清點(diǎn)出來,屆時自有人與你們交接。” 說完便讓人將疼得昏死過去的文大東家拖起來,往廳外去:“文大當(dāng)家得隨咱家走一趟,諸位自便。” 他一走,那些兇神惡煞的番役也跟著呼啦啦離開,若不是偏廳地面上那一灘暗紅的血跡,仿佛什么都未曾發(fā)生。 幾個大東家再不敢有任何僥幸心理,各自匆匆回了家中。 番役將文大東家暫時押到了府衙大牢,他的罪行自有官府去審,還用不上東廠。薛恕則親自去尋了姜政與應(yīng)紅雪。 今日這一出后,那幾個大東家估計便老實(shí)了,只需尋兩個可靠的人去對接并安置賑災(zāi)物資便可。 應(yīng)紅雪是自己人,姜政代表湖廣官府,互相配合倒是正好。 先后同兩人交代妥當(dāng)之后,薛恕便準(zhǔn)備回去。 應(yīng)紅雪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下,出聲叫住了他。 薛恕回頭瞧她:“jiejie還有事?” 應(yīng)紅雪有心想問問他與太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她從冬狩時就有所察覺。 她曾聽人說過前朝有些皇室子弟就喜歡玩弄漂亮的小太監(jiān),雖然太子瞧著不是那樣的人,薛恕也并不是那任由欺凌的漂亮小太監(jiān)。但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些問題。 只是眼下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她嘆了一口氣,斟酌著道:“以色侍人終不長久,你……還得多為殿下辦些實(shí)事,也為自己留條后路。” 薛恕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挑了挑眉,神色柔軟了一些,道:“jiejie的話,我記下了。” 與應(yīng)紅雪分別后,薛恕便回了府衙東院。 他大步行至院門口,待要進(jìn)去時又頓住了腳步,有些踟躕起來。但這踟躕也沒有多久,他很快便平靜下來。 左右殿下已經(jīng)知道他是個什么人了。 他壓下了心底的忐忑,大步走向主屋。 殷承玉還需靜養(yǎng),也見不得冷風(fēng),午飯都是下人送到屋子里用的。薛恕回來時,下人剛將熱騰騰的飯菜擺開。 薛恕將人打發(fā)出去,見殷承玉欲要披衣下榻,連忙將人按住:“臣伺候殿下用膳。” “孤是染了風(fēng)寒,又不是手?jǐn)嗔恕!?/br> “臣伺候殿下。” 殷承玉與他對視,窺見他眼底的執(zhí)拗,又懶洋洋地靠了回去:“罷了,給孤盛碗粥。” 因還在病中,廚房準(zhǔn)備的飯食也以清淡為主。薛恕用小碗盛了雞絲粥,又夾了些菜,坐在榻邊喂他吃。 殷承玉也不扭捏,要吃什么便叫薛恕給他夾。 他吃東西極為優(yōu)雅,頗為賞心悅目。薛恕伺候他用了一碗雞絲粥,兩碟小菜。見他搖頭了,才放下碗,拿了帕子替他擦嘴。 殷承玉仰著臉任由他服侍,又問:“你便沒有什么想同孤說的?” 薛恕避開他的目光,淡聲道:“往事不可追,臣只想珍惜當(dāng)下。” “你在怕什么?”殷承玉自是看出他的逃避,他抬手捏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轉(zhuǎn)回來,目光直視著他,又重復(fù)了一遍:“你在怕什么?” 薛恕抿唇不語。 像個鋸了嘴的葫蘆。 殷承玉冷嗤了一聲,原是有些不悅,只是想起他不經(jīng)意流露的痛苦時,到底還是心軟占了上風(fēng)。 “孤活了二十八年,一心撲在江山社稷上,從未有過私心。”他大力鉗著薛恕的下巴,傾身過去,與他靠得極近,語調(diào)緩慢而鄭重:“不殺你,是孤唯一有過的私心。” 權(quán)傾朝野的九千歲,是最大的變數(shù)。 殺了他,可保朝堂安穩(wěn),江山穩(wěn)固。 可至死,他也沒能狠下心腸。 第102章 心動則情生,可到底什么時候動了心,連殷承玉自己也說不清。 或許是遇刺失明,與薛恕在山崖之下相依為命半月,回宮后發(fā)現(xiàn)他割rou相飼時;或許是薛恕四處尋訪,將他僅剩的至親帶到他面前時;又或許是他纏綿病榻,薛恕卻不辭辛勞為他四處尋醫(yī)問藥之時…… 五載光陰,一千多個日夜。 好的,壞的,他們都曾經(jīng)歷過。有拔刀相對時,也有溫情繾綣時。 他們之間的糾葛太深,肢體的纏綿到底還是在心上留了痕跡。言不由衷的話,縱使騙得過旁人,也騙不過自己。 大抵這世間的情與欲總難界限分明。 他與薛恕就像兩根相互纏繞的藤蔓,天長日久,再無法輕易割舍。 心動或許只需一瞬,可情動卻在朝夕相伴、互相扶持里滋生。 他穿風(fēng)拂雪,于漫漫長夜里跋涉,唯有薛恕自始至終相伴左右。 五載同路人,到底做不到無動于衷。 “可臣倒寧愿隨殿下而去。”薛恕與他相望,長久以來的偽裝卸下,神情似哭非哭,露出滿目瘡痍的內(nèi)里來:“生同衾死同xue,總好過往后余生陰陽相隔,不復(fù)相見。” 他抓著殷承玉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一字一句地控訴:“殿下走后,臣過得不好。” 一句“過得不好”,便概括了五載相思。 何止是不好。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1] 他以為求不得便已是最痛,后來殷承玉身死,他才知“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之苦楚。 后頭幾年,殷承岄總說他瘋了。 他倒寧愿自己是真瘋了,也總比清醒地活著,任憑思念成刀,受凌遲之苦來得痛快。 殷承玉窺見他藏于眼睛深處的悲痛。 薛恕骨子流得是獸血,他從不肯喊痛,再脆弱時也只肯露出兩三分痛楚。 可如今模樣,分明是痛極了也怕極了。 微微酸澀的心房塌陷下去一方,殷承玉輕撫他的眉眼:“岄兒待你不好么?” 他以為他走后,薛恕或許會傷心,但也只是一時罷了。 殷承岄年幼,朝堂局勢尚未完全穩(wěn)定,薛恕受輔政大臣之位,以他之才能,若能盡心盡力輔佐,至少在殷承岄親政之前,都可以過得不錯。 若他夠聰明,在殷承岄親政后主動放權(quán),或許還能榮養(yǎng)到老。 等經(jīng)年之后再回憶起年輕時這段荒唐往事,或許便只余下兩三聲唏噓。 “殿下不在,誰還會待臣好?”提起殷承岄,薛恕便冷笑了一聲:“虧殿下苦心孤詣為他籌謀鋪路,卻不知殿下走后不過三五年,他們就已經(jīng)忘了殿下,連臣為殿下修塔都要幾次三番阻撓。” 他眼中猶有憤然,握著他的手又湊近去親吻他。 冰涼的唇貼在一處,舌尖細(xì)細(xì)地描繪、廝磨,齒縫間傳出含糊不清的話語:“只有臣,日夜思念……莫不敢忘。” 這人還是同從前一般,但凡提起旁人,不論是殷承岄還是謝蘊(yùn)川,都沒有半句好話。 殷承玉只信了半成,卻并不與他爭辯,只微微啟唇接納他的舌,用纏綿的吻安撫他的急躁。 或許是心中的悲痛得到了安撫,連親吻也變得溫情繾綣起來。薛恕捧著他的臉,動情地擷取,恨不能將他整個吞下去,融進(jìn)骨血之中。 殷承玉風(fēng)寒未愈,呼吸不暢。不過片刻便有些承受不住,按著他的臉將他推開一些:“夠了,孤風(fēng)寒還未好。” 薛恕卻不管不顧,用鼻尖去蹭他的手心,又偏過臉去,細(xì)細(xì)舔吻他腕上的牙印。那是他出門之前所咬,當(dāng)時他心中痛極了,只想讓他也嘗到和自己一樣的痛楚,下嘴時絲毫沒有留情。 留下的暗紅牙印還新鮮著,印記分明,被那瓷白的肌膚一襯,便顯得格外駭人。 薛恕此時才感到心疼與后悔,一厘一厘地親吻過去。 像捧著失而復(fù)得珍貴的寶物,姿態(tài)虔誠。 手腕上傳來細(xì)微的癢意,殷承玉亦動了情,另一只手插入他發(fā)間,順著烏黑的發(fā)滑至后頸處,迫著他抬起頭看向自己。他喉結(jié)微動,殷紅的唇吐出蠱惑的邀請:“親我。” 薛恕眼角便紅了。 將他的手腕扣在塌上,薛恕應(yīng)邀俯身,再次覆住了殷紅的唇。 … 暖盆中炭火燒得極旺,門窗緊閉,融融暖意便被禁錮在了室內(nèi)。叫這小方天地里,也有了春日的氣息。 薛恕用盡了千般技巧與手段來取悅他,逼得殷承玉眼睛都紅了,泄憤一般咬在他肩上。 “殿下病還未好。”薛恕以拇指摩挲他的唇角,帶著nongnong的安撫意味:“待病好了,臣再伺候殿下。” 他總是最清楚殷承玉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