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五的回答完全出乎歐陽平的意料。

    段老五果然狡猾。

    “說完了？”

    歐陽平和同志們剛剛松弛的心情又拎了起來。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那天晚上，這個女人確實(shí)在我的房間里面。”

    “你還和哪些站巷口的女人有染？”

    “我是一個死了老婆的男人，找個把兩個女人，這有什么奇怪的呢？”

    歐陽平剛撕開的口子，又被段老五幾針就縫上了，雖然縫得有些拙劣。

    “很好，據(jù)我們所知，你在一九六六年三四月間和六月下旬和兩個女人做過這種事，這兩個女人分別是翁英梅和蕭紅葉，我們已經(jīng)到這兩個女人的家鄉(xiāng)調(diào)查過了，這兩個女人離奇失蹤了，而我們在窨井里面發(fā)現(xiàn)的兩具尸體，正是這兩個失蹤的女人的尸骸。”

    “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在這方面確實(shí)有不檢點(diǎn)的地方，但要說殺人害命，這不可能。我為什么要?dú)⑷撕γ兀吭僬f，做這種事情，你情我愿，是從來不問姓名的，我怎么能知道她們是不是你們說的這兩個人呢？”

    段老五的思維突然變得活躍起來：“你們知道我是什么時候離開學(xué)校的嗎？”段老五反守為攻，兩顆眼珠在眼眶里面直打轉(zhuǎn)。

    段老五的思維非常縝密，只要有縫隙的地方，他就會迅速縫起來。

    “你們知道我們是怎么離開學(xué)校的嗎？”段老五在盡情表演，充分發(fā)揮。

    歐陽平靜靜地看著他。既然段老五想盡情表演，那就耐心往下看。

    “我是被學(xué)校辭退的，當(dāng)時，我得了肝炎病，我一直瞞著，后來被一個老師發(fā)現(xiàn)了，這個老師告訴了茅校長和邱主任，邱主任找我談話，把我辭退的。如果我殺害了她們，并把她們藏在窨井里面的話，我還會呆在學(xué)校嗎？我傻啊！我應(yīng)該盡早離開才對啊！”

    段老五的情緒突然亢奮起來。

    “你把治療肝炎病的藥放在床上，就是想——”

    “咚——咚——咚——”樓梯口傳來了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

    水隊(duì)長站起身，走到辦公室的門口。兩個人出現(xiàn)在辦公室的門口，這兩個人是李文化和翟所長，兩個人敞著懷，帽子拿在手上，頭上全是汗。

    李文化朝水隊(duì)長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走到歐陽平的跟前：“科長，你的判斷沒有錯。”

    李文化和翟所長在歐陽平身邊坐下。小曹倒了兩杯水遞給兩個人。

    “段老五，你知道我們這兩位同志到什么地方去了嗎？”

    剛才還巧舌如簧的段老五突然失語了。

    “這兩位同志去了柳家口，一般人都會撒謊，但撒謊有時候是要看對象的，你欺騙邱主任，但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你沒有想到我們會去找你的母親和村子里面的人了解情況。”

    段老五的鼻子上又開始冒汗和冒油了。

    “翟所長，你來告訴他吧！”

    “你娘和門口的鄰居，包括村子里面的人都說，你的身體一直很好，從來沒有得過什么肝炎病。”

    “怪不得老鞋匠說你不到醫(yī)院去看病，敢情是煙幕彈，為自己離開學(xué)校尋找借口，如果哪一天東窗事發(fā)，誰也不會懷疑到你的頭上。”歐陽平道，“是也不是？”

    段老五嘴唇緊閉。

    “段老五，說話啊！總不能這么一直做啞巴吧！你剛才不是很能說嗎！”

    段老五微微抬起頭，眨了幾下眼睛：“我擔(dān)心鄉(xiāng)親們躲著我，所以沒有說得肝炎病的事情，你們也知道，如果鄉(xiāng)親們知道我的了肝炎病，連我的孩子，都沒有人理會；我怕我娘擔(dān)心，也沒有跟家里人說。但我一直在偷偷吃藥。”

    段老五腦袋轉(zhuǎn)得非常快，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面就想好了臺詞。

    “不對。”李文化道。

    “怎么不對？”段老五望著李文化道。

    “柳家口的生產(chǎn)隊(duì)長柳長海說，你回到村子里面以后，和其他男勞力一樣干重活，拿的是最高的公分，如果你確實(shí)有肝炎病的話，怎么能拿最高的公分呢？記工員柳南山也是這么說的。”

    “我不跟家里和村子里面的人說，就是擔(dān)心他們不按強(qiáng)勞力給我打公分。當(dāng)時孩子們還小，家里面只有我一個強(qiáng)勞力，我不干活能行嗎？生產(chǎn)隊(duì)照顧我家，讓我娘干一些輕巧的活，摘摘棉花，鋤鋤草，看看社場什么的，每天拿五分工。我從學(xué)校回到生產(chǎn)隊(duì)以后，家里面就揭不開鍋了，我總不能看著一家人等死吧。”段老五還是一個有責(zé)任感的男人。

    “再說，一九六七年，我查出有肝炎病的時候，還不是很嚴(yán)重，醫(yī)生說跟喝酒有關(guān)系，只要按時吃藥，并把酒戒掉，很快就會沒事。鄉(xiāng)下人沒有那么嬌貴，哪有錢住院治療呢？”

    “你娘說從來沒有看見你吃什么藥，也沒有看見你有不舒服的時候。”

    “我吃藥能讓老娘看見嗎？我不舒服，也只能自己忍著，在老娘跟前可不就得裝著沒事人一樣。”

    段老五原來是一個大孝子。

    歐陽平和同志們忙乎了半天，段老五只用一眨眼的功夫，就應(yīng)付過去了。

    想讓段老五低下罪惡的頭，還得多費(fèi)一些功夫。從段老五的作案手法，既可看出他的兇殘，又能看出他的狡猾。想讓他立地成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段老五，你是在哪家醫(yī)院看的病？”

    “在三河醫(yī)院。”

    “是哪位醫(yī)生給你看的病，你還能記得嗎？”

    “記不得了，一九六七年，到如今已經(jīng)好幾年了——想不起來了——誰記這個。”

    那么大一個口子都被段老五輕而易舉地縫上了，接下來的小口子就更不在段老五的話下了。本來，歐陽平以為自己出的是一張很有分量的牌，沒有想到?jīng)]有制服對手。還真不能小看坐在面前的這個人。

    段老五大概是找到了感覺，他還想再縫幾針：“你們也到我家去過了，我是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是學(xué)校辭退我，我是不會離開學(xué)校的，我不跟學(xué)校講我的病，一是因?yàn)椴〔辉趺磭?yán)重，二是因?yàn)槲液苄枰欠莨ぷ鱽眇B(yǎng)家糊口。”

    “我問你，你的房間里面為什么會有血腥味呢？”

    “我的屋子里面有血腥味？這——這是誰說的？”

    “你的外甥子房大慶。”歐陽平雖然有承諾在先，但面對狡猾的犯罪嫌疑人，不拿出一點(diǎn)有份量、有說服力的東西來，恐怕不行。房大慶提供的情況，對歐陽平來講非常重要。

    “大概是我屋子里面的老人味吧！年紀(jì)大了，平時身子懶，衣服隔一段時間才洗一次，幾個月才舍得洗一把澡。屋子里面有些味道，這是常有的事情，邱主任就跟我說過幾次，他讓我經(jīng)常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要搞好個人衛(wèi)生，我一個人，生活上不講究。大慶所說的血腥味，十有八九是我屋子里面的那些味道。”

    你歐陽平有來言，我段老五有去語。

    “你還故意安排房大慶兩次幫你看大門，他兩次看大門的時間和兩個女人遇害的時間相吻合，再加上房大慶是一個有前科的人，我們很容易就會想到房大慶的頭上去。你想轉(zhuǎn)移人們的注意力。是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