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終見廬山
“大嫂,卞寄秋是什么時候離開田家堡的?” “今年春天。” 這個答案在不同人的嘴里重復了好幾遍。 “你看見她走了嗎?” “她到底是在什么時候走的,我不知道。” 一個大活人離開,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連住在身邊,長時間接觸的人都不知道。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她沒有跟你說她要走嗎?” “沒有——她一個字也沒有提,她平時話很少。不過,她走的時候,應該跟我說一聲。” “為什么?” “她經常到小店來買東西,每次郵遞員送信,特別是送包裹的時候,都是我喊她,她不在屋子里,我就幫她收著,這是她當著我的面跟郵遞員說的,如果她不在的話,就把東西交給我。這城里的娃——又是一個女娃,離開父母,到咱們這窮地方來,多不容易啊!咱們能幫襯就幫襯一點。可她說走就走了,最起碼得吱一聲啊!我看——這城里人就是沒有咱們鄉下人實誠。”田巧珍言語之中多少有點怨氣。 “大嫂,你沒有看到卞寄秋收拾行李嗎?” “沒有,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不,我們怎么會覺得她走得很突然呢。對啊!林靜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就看見了,她還把一床舊毛毯送給我,把兩床被子送給了鐵匠。” “大嫂,信和東西都是她父母寄來的嗎?” “可不是嗎。” “卞寄秋跟你提過自己的父母了嗎?” “沒有。她從來不提自己的父母,也不提她的家。每次,她父母寄東西來,我問她,是不是父母寄來的?她只是笑笑。對了,去年冬天,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來找她——這個人姓武,我聽卞寄秋喊她武老師,當時,卞寄秋不在,我就讓武老師在我的小店坐了一會。” “這個武老師有沒有跟你提到卞寄秋的父母呢?” “我就是要說這事。我是想問來著,林靜的母親和王博偉他爹隔三差四到田家堡來看孩子,我從來沒有看見卞寄秋的父母到田家堡來過。可武老師口風很緊——她只字未提卞寄秋的父母的事情,她只說自己是陳老師的同事——卞寄秋的母親姓陳。” 卞寄秋走的很蹊蹺。竟然沒有一個人親眼看見她離開田家堡,就跟人間蒸發一樣。 吃過飯以后,歐陽平一行三人離開了田家堡。 三個人坐公共汽車趕到了浦口,前面已經交代過了,浦口是區政府的所在地,區政府的建筑是典型的歐式風格的建筑,浦口最早是一個碼頭,英國人來了以后,這里又多了一個火車站,于是在浦口出現了不少歐式建筑,浦口火車站就是一個典型代表,浦口區政府的建筑就是在那個時期留下來的。 歐陽平從來沒有去過知青辦,在門衛師傅的指引下,三個人走進了西北角上的一座獨立的小洋樓,門口有幾級臺階,大門兩旁掛著四個白底黑字的木牌子,其中一個就是知青安置辦。 從門口走出一個女同志,手上拿著一沓文件。 “請問同志,知青安置辦在樓上還是樓下?” “你們是——” “我們是東門鎮公安分局的——我叫歐陽平。” “請問,你們有什么事情嗎?” “朱主任在嗎?我們想找朱主任了解一點情況。” “我就是知青辦的,朱主任在,請跟我來。”女同志折回頭。 三個人跟在女同志后面上了臺階。 知青安置辦在二樓,走上仄仄的樓梯口,就能看見一間屋子的門頭上寫著三個字:“知青辦”。門虛掩著。 女同志輕輕地推開門,朝里間喊道:“朱主任,公安局的同志有事找您。” 知青辦的辦公室有內外兩間,外間靠窗的地方放著兩張辦公桌,其中一張辦公桌上坐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他正在看報紙,手上抱著一杯茶——茶杯里面冒著熱氣。他的后面立著幾個檔案柜,對面墻上貼著一張行政區劃圖,圖上面插了一些小紅旗——大概是知青點的標志。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從里間走了出來:“喲,原來是歐陽科長啊!稀客——稀客——是什么風把你吹來的?快請進——快請進,小李,倒三杯茶來。”朱主任的頭上戴著一頂用毛線編織的絳色的鴨舌帽,上身穿一件灰色中山裝,中山裝的下擺是翹起來的,因為他的肚子比較大;他的下身穿一件藍顏色的咔嘰褲,腳上穿著一雙棕色的皮鞋。 將同志們領上樓的就是小王。 “歐陽科長,你是一個大忙人,到我們知青安置辦來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朱主任看了看李文化和小曹,一下子來了三個人,這事情能小嗎! 歐陽平從口袋里面掏出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遞給了朱主任:“無事不登三寶殿,朱主任,我們到您這里來——是想了解一下這兩個知青的家庭情況——你們這里應該有他們的資料。” 朱主任接過筆記本:“林靜,卞寄秋。”朱主任讀出了聲,他一邊讀,一邊望著歐陽平的臉,眼鏡里面畫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朱主任,是這么回事情,我們正在接手一起兇殺案——我們在瓢兒井的田家大塘挖出一具女人的尸體——尸體被分成三部分,綜合各方面的情況,我們懷疑這個女人有可能是插隊知青卞寄秋——只是懷疑——我們正在調查。” 朱主任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是這么回事——我明白了,林靜已經回城去了,前天,林主任親自到我們知青辦來了一趟。” “林主任是誰?” “就是林靜的父親,他剛恢復工作不久,在荊南軍區政治部工作。” “照這么講,林靜是通過正常的渠道回城的。” “是這樣,名額是從市里面下來的,林主任這樣做,是不想讓別人說閑話。”朱主任走到門口,“小劉,你把文峰公社知青的檔案拿給我們。” 不一會,王小姐端了三杯熱氣直冒的茶水遞了進來,緊接著,剛才坐在外面的戴眼鏡的男同志拿著一沓資料走了進來:“主任,您要找誰的檔案?” “小劉,你把卞寄秋的檔案資料找出來。” 一沓資料的封面上寫著四個大字:“文峰大隊” 三個人的眼睛緊盯著劉同志的手指,他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這一沓資料大概有一百多份。 兩分鐘以后,劉同志停住了。 “朱主任,就是這張——卞寄秋。”劉同志將卞寄秋的檔案表從檔案夾里面抽了出來。 “歐陽科長,你請看。”朱主任將表格遞給了歐陽平。 歐陽平接過表格,李文化將腦袋湊了上去。 表格上寫著:卞寄秋,性別,女;出生年月日,一九四八年二月八日;死者的年齡在二十二歲到二十五歲之間,從一九四八年二月到一九七零年春天,時間是二十二年,和卞寄秋的年齡正好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