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祠堂留宿
田大膽聽到了歐陽平和馬主任說話的聲音,趕忙丟下手中的斧頭,走出院門。 “田隊長,歐陽科長找你有事。” “歐陽科長,稀客——稀客。快請進,屋里坐,孩子他媽,燒兩條魚,再煨一塊鮮rou——多煨點,今天晚上有貴客。” “聽到了。”廚房里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煙囪里面正冒著濃煙,這個時候,正是鄉親們做晚飯的時間。 “你再到大隊部去拿兩瓶酒。” “我一會就去。” “田隊長,別客氣,我們回去吃飯。” “客氣了不是,眼看就到吃飯的時候了,咱們鄉下人有一個規矩,進門就是客,客套用不著,不管孬和好,只管肚子飽。”田大膽不由分說,將歐陽平拽進了堂屋。 幾個人剛坐下,一個女人走進來,手上端著一個茶盤,里面放著四杯茶。她將茶杯一一放在大家的面前,動作非常麻利輕巧。 “孩子他媽,忙你的去吧——來——抽煙。”田大膽從煙盒里面掏出幾支香煙。 女人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堂屋。 接香煙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文化,一個是馬迎美。 馬迎美按著了打火機,將三個人的煙點著了。火光先映紅了兩個人的臉,最后映紅樂兒馬主任的臉,馬主任戴著一頂軍棉帽,帽沿子是放下來的。 “歐陽科長,情況怎么樣?” “死者的年齡不是三十到三十四歲之間,而是二十二到二十五歲之間。” 田大膽猛吸兩口煙,眉頭緊鎖:“今天早晨回來以后,我就在想,你提到的幾個方面的特點,我們田家堡好像沒有這樣的人,不過,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田隊長,你說說看。” “你們等一下。我去去就來——你們先喝茶。” 田大膽像一陣旋風一樣刮出堂屋。 田大膽的葫蘆里面賣的到底是什么藥呢? 馬主任只顧抽香煙,同志們則不約而同地望著門外。 幾分鐘以后,田大膽回來了,后面跟著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他身材矮小,背有些駝。他的頭上戴著一頂毛線織的帽子,大概是天太冷的緣故,兩個耳朵全藏在帽子里面。 “歐陽平科長,這是我們生產隊的方會計,你看——”田大膽解開方會計棉衣領口上的扣子——方會計穿著一件四個口袋的棉衣。 歐陽平和李文化站起身,在方會計的咽喉下方有一窩猴子,其顏色和死者右耳后根上的猴子差不多。大大小小,一共有二十幾顆,看上去有點瘆人——就像二十幾滴匯集在一起的鳥屎一樣。 歐陽平明白田大膽的意思:“方會計,這些猴子有多少年了?” “有十幾年了。” 田大膽微笑道:“自從他結婚以后就有了。”田大膽笑得有些詭異。 田大膽的老婆笑著走出堂屋。 方會計也笑了——笑得有些尷尬:“不瞞你們說,我身上的猴子是我老婆傳給我的。” “這種東西也會傳染嗎?” “傳染——傳得還非常快,只要是母猴子就傳染,你們看——” 方會計捋起右手的衣袖,他的手腕處也有幾個猴子。 “只要弄破了就到處下小崽子,水流到哪兒就下到哪兒。” “如果不碰它們呢?” “能不碰嗎?有這種東西在身上,奇癢無比,比身上長牛皮鮮還難受,有時候不小心也會碰到。” 田大膽是一個有心人,酒過三巡之時,隨著一陣狗叫聲,不一會,一個年已古稀的老者走進了田大膽家的堂屋,歐陽平認出來了,他就是田鐵匠。進門的時候,田鐵匠用右手撐著腰,他在打鐵的時候把腰給閃了。 田大膽讓老婆把田鐵匠找來了——田桂花不在,她回婆家去了,田鐵匠家就住在祠堂的旁邊。歐陽平初來乍到,對環境茫然不知,祠堂的東邊有一個小四合院,前面有一個鋪子,生活起居在后面。要是在平時,同志們一走進田家堡就能聽見鏗鏘有力的叮當聲。 田大膽的老婆在桌上加了一個酒杯和一雙筷子,田大膽站起身,想將田鐵匠拉到座位上。 田鐵匠連連擺手:“我剛放下酒杯,你們吃吧!”田鐵匠的眼圈發紅,鼻翼兩側油光光的,他確實剛喝過酒。但他沒有喝多,走起路來比較穩當,要不是腰閃了,會更穩當,田鐵匠的身子骨還是很難硬朗的。 馬迎美遞了一支煙給田鐵匠,同時把煙給點著了。 田大膽的老婆搬了一條板凳放在了田鐵匠的屁股下面。 “歐陽科長,有什么要問的,說吧!” “聽說您女兒身上長過猴子,也用過一些方子。” “不錯,有這事。” “這些方子是從什么地方弄來的呢?” “是從高老三那兒討來的。” “高老三是誰?” “歐陽科長,高老三是劉家溝人。”田大膽道。 “劉家溝人?” “高大松,你認識嗎?” “認識,他在泰山禪院的無頭案里面還幫過我們的忙呢。” “高老三就是高大松的堂叔。” “就是單門獨戶那一家嗎?” “不錯。” “在田家堡,有沒有人跟您討過這種方子。” 田鐵匠掃了一眼桌上的人,吸了一口煙:“我想不起來了。” “老田頭,你忘了,我不是跟你討過方子嗎?” “對對對,不錯,田會計跟我要過。” “還有其他人嗎?” “想不起來了。” “有女人嗎?” 田鐵匠抬起頭,眼睛看著什么,又好像看著所有人:“沒有,女人身上長這種東西,除了在顯眼的地方,一般是不會跟別人說的。他們怕影響自己找婆家。” 田鐵匠說的對,死者的猴子長在右耳后根,前有耳朵擋著,上有頭發遮蓋著,如果她不說,別人是無法知道的。死者身上的猴子面積相對比較大,看上去確實很不雅觀。應該算是生理上的一個缺陷。 田大膽的老婆端了一碗鯽魚湯遞給田鐵匠。 田鐵匠推了幾下,接下了。屋子里面彌散著魚塘的香味,今天晚上吃的魚就是從田家大塘里面打上來的。 田大嫂又給每個人上了一碗魚湯。 想通過猴子這條路徑找到死者——確認死者的身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其實,在沒有人口失蹤的情況下,同志們所做的任何努力都是沒有意義的。田家堡的案子確實很特別。該從什么地方下手呢?歐陽平的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一月二十二號的晚上,歐陽平一行四人一共走了四個村寨,但毫無結果。四個村寨都沒有人口失蹤的情況。所有的問題,在這具話面前——都變得毫無意義、蒼白無力了,回到祠堂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多鐘。 馬主任敲了三下祠堂的大門,里面有人應了一聲:“來了,等一下。” 聽聲音好像是劉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