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太平縣已經(jīng)是早上八點了，一夜未眠，我也困得要死。

    但李爺還一個人在武安，我放心不下他。

    到現(xiàn)在我才想明白，他讓我來送阿秀，主要是想把我們支走。

    將阿秀放下之后，我立刻反身向武安蹬去。

    也不知道為什么，越是臨近武安，我的心越是忐忑。

    今早上見到繼成的時候，他再次穿上了那身鐵黑的大皮衣，整個人的氣質(zhì)似乎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那個時候，他是背對著我的，直到我停下車子后，這個哥們才轉(zhuǎn)身，然后向我問道：“浩然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他這話問出的時候，我才知道，繼成還是以前的那個繼成，至于是真傻假傻，他心里應(yīng)該是最清楚的。

    我微微一笑，告訴他要去太平縣。

    繼成當(dāng)時深沉點頭，接著說道：“哦，你這幾天木在家，可能不知道一些事情，我上過房山，看了一眼蘭花的墳頭，長草了，你說奇怪不，這個時候，其他草都死了，她那個墳頭卻長了一片青青芽，昨天我去看的時候，那些草結(jié)花骨朵了，我估計這兩天可能會開花……”

    我當(dāng)時心里急切，壓根不想聽他多說什么，就笑著點頭，上車繼續(xù)前行。

    繼成當(dāng)時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就沖著我大喊道：“蘭花當(dāng)時是讓我嚇瘋的，說到頭還是李世鵬和李世河那兩個王八蛋搞的鬼，我沒有做什么，就是去看了她一眼而已。東山是保不住了，浩然子，你是外地人，武安的那個立柱，要塌了，那條龍是真要死了……”

    聲音漸小，最后我說徹底聽不到了。

    但現(xiàn)在這聲音又重新在我耳邊響起。

    東山我去過，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塊時常滾落的立柱，我估計這玩意只是繼成憑空想出的。

    只是這種空xue來風(fēng)，似乎也并沒有我想象我的那么簡單，繼成應(yīng)該是話里有話。

    快到村口的時候，我看到一群人堵在那里，為首的正是李世河。

    這個從武安灰溜溜逃走的男人，現(xiàn)在又回來，還帶了一大幫人，而這群人穿得，很明顯是五兵堂的制服。

    我是真沒想到，搞了半天，這王八蛋居然是抱上了五兵堂的大腿。

    人多，李世河也有了底氣，他看著我，臉色陰沉，滿眼的恨意。

    等我離他還有五米遠的時候，我停下車子，微笑地向他問道：“你在等我？”

    李世河嘴角一勾，充滿了邪惡的味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李浩然，其實你也真的沒必要回來，這樣或許能逃過一劫。

    “逃過一劫？李世河，你覺得你能奈何得我？”

    “你還能單挑我們一群不成？”

    李世河輕蔑一笑。

    我當(dāng)時并沒有什么心情跟他閑扯淡。

    呵呵一笑，我說道：“你們五兵堂的的人還想在武安撒野？想錯了，你趕緊給我讓開，我沒空跟你玩。”

    “急什么？李浩然，你先乖乖在這里呆著吧，一會兒，會有人過來暢談一下人生的，現(xiàn)在，你還是給我老實實地在這里等著吧。看在李爺爺?shù)拿孀樱@次，我先不為難你。”

    他說著，看了一眼小屋。

    我知道，那里肯定出事了，李爺肯定需要我的幫忙。

    心里一陣急切，我咬著牙說道：“李世河，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放我過去。”

    “良心？很多年前就沒了，李浩然，你想過去很簡單，把我們?nèi)糠诺咕褪橇恕！?/br>
    深吸一口氣，我將外套脫了下來，然后從三輪車上找了一根棍子。

    “喲，還真想動手啊，正好，我也想活動一下筋骨。”

    說著，李世河一揮手。

    這個犢子，嘴上說著想活動筋骨，但真要動手了，他卻退到了最后面，顯然，他上次是被我揍怕了。

    一群人提著武器向我沖來，看那個樣子，似乎真要弄死我。

    我當(dāng)時并沒有戀戰(zhàn)的心，只想快點去看看李爺。

    所以一上來，我就是胡亂地揮了揮棍子，虛晃一招過后，我立刻扭頭，向小屋跑去。

    “攔住他，不要讓他上去。”

    李世河當(dāng)時是真急了，這個王八蛋沖著自己的手下吼了一嗓子，立刻提著一根棍子向我跑了。

    這小子別的不行，但跑步的速度極快，估計以前沒少被狗攆。

    很快，他便沖到了我的身旁，然后立刻朝我揮了一棍子。

    嘭！

    李世河一棍子敲在了我的后背。

    我當(dāng)時一個趔趄，差點沒倒在地上。

    就這樣，他的手下很快便將我圍住了。

    “我說過，你想過去，除非先把我們打趴下。”

    李世河說完，再次退了出去。

    他的那群小弟并沒有著急跟我動手，似乎只是想把我攔下。

    我知道今天想過去是不可能了，讓我一人挑二十多號人，那特么簡直就是在做夢。

    嘆了一口氣，我很低沉地問道：“你們?yōu)槭裁匆依顮敚俊?/br>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我也只是個跑腿的，唯一知道的，就是李爺爺似乎跟我們有些淵源。”

    “找李爺?shù)挠质钦l？”

    “自然是我們老大。”

    “張澤成嗎？”

    李世河并不知道我的確切身份，當(dāng)我說到張澤成的時候，他顯然是一驚，然后有些恍然大悟地說道：“現(xiàn)在我似乎有些明白老大為什么找李爺爺了，李浩然，看來你也并不簡單。”

    他這意思算是默認了，找李爺?shù)娜耸菑垵沙蔁o疑了。

    我沒有再跟他廢話，只是說道：“如果李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會死。”

    “你放心，如果李爺爺真出了意外，我肯定會讓你去陪他的。”

    他這話說完，眼睛就瞇了起來。

    我的心此時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這個時候，繼成出現(xiàn)了。

    他大刺刺地走了過來，很淡定地說道：“都在這里呢，玩啥呢？”

    “滾一邊去。”

    李世河瞪了他一眼，似乎對這一號天王不怎么待見。

    繼成眉頭一皺，看了李世河一眼說道：“大河子，你趕緊回家看看吧，恁家著火了。”

    “臥槽，那個王八蛋放的火？”

    李世河家是真著火了，而且火勢還不小。

    這小子當(dāng)時就急了，二話不說就向自己家里奔去，一邊跑還一邊說道：“留一半看著他，其他的跟我救火去。”

    他手底下的人對視一眼，立刻照做了。

    繼成那個時候冷哼了一聲，很不屑地一笑。

    傻子并不傻。

    他看了我一眼，說道：“浩然子，我想去東山上逛逛，你去不去？”

    “你能帶我去嗎？”

    “小事。”

    說完，這哥們一翻皮衣，從里面掏出了一顆手雷。

    我……

    我是迷了，圍著我的那群人也特么跟著傻了。

    繼成也沒有廢話，直接拉下拉環(huán)，往人群里一丟。

    圍著我的那群人一瞪眼，立刻撒丫子跑了出去。

    繼成也沒說話，照直向東山跑去，順便拉了我一把。

    手雷并沒有響，估計這玩意應(yīng)該是繼成從杏花那里偷的塑料玩具，但嚇唬人足夠了。

    我擺脫了五兵堂的那群王八蛋，直接向小屋沖去。

    只是還沒等我跑到，繼成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別去了，李爺沒在那里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他去房山了，穿著一身壽衣，身后還跟著一個人，他想走，沒人攔得下，浩然子，你跟我走。”

    我看著繼成，也不知道再說些什么。

    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跳，接著又驟停了一下。

    轟！

    房山腳下一聲巨響，接著那件小草房便沖出一道火光，整個小屋蕩然無存。

    那一迫擊炮，李爺終究還是放了。

    炮響的那一刻，繼成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然后默默跪在了地上。

    “東山的立柱滾下來了，龍真的死了。”

    我沒有再聽他的胡扯，直接向小屋沖去。

    只是我到那里的時候，什么都沒了，羊圈塌了，小屋平了，菜園子飛了，一切的一切都隨著那股濃煙消失，就跟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我的眼睛不知何時模糊了，腿也不知何時就軟在了那里。

    那一刻的我，腦子里盡是李爺那張皺皺巴巴的老臉，還有那兩顆搖搖欲墜的門牙。

    這個老王八蛋，八十多歲的人，還跟小孩子，沒事玩什么炮啊，這下好了吧，上天了吧。

    我呵呵一笑，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房山之上，走來幾個身影，武安村里，李世河也帶著他的那群小弟沖了上來。

    兩群人匯合，很快便朝我這里走來。

    我看著他們，那一刻，恨不得殺光他們。

    當(dāng)他們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李世河身前的那個中年人很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沉地問道：“你就是李浩然？”

    我沒有說話，只是攥著拳頭看著他。

    那人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我叫張澤成，李蒼龍是我姑父。”

    咬著牙，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低聲說道：“我會親手宰了你。”

    張澤成笑了，他笑得很莫名其妙，

    片刻之后，這個姓張的王八蛋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很隨意地說道：“可以，我在萊州等你。那老家伙在房山，我給他留了個全尸，這次，我不動你，親戚一場，你去給他收尸吧。“

    說完這話，張澤成嘆了一口氣，扭頭離開。

    李世河看了我一眼，似乎心有不甘，但終究還是跟著張澤成走了。

    陰歷八月十六，小雨，武安村，一.炮成絕響，蒼龍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