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不出所料
漕運? 徐希緩緩搖了搖頭,他對紀敏的這說法并不太認同:“便是漕運這件事不想給那家,也不至于如此絕情吧?”大不了不給就是了,他還真不信,若是永田理不給,那老板還能去明著搶? 徐希的問題其實也是紀敏想不通的地方,她也是皺著眉一邊思考一邊說道:“漕運的事,素來棘手,就算日本人親自出手,也不一定有那老板辦得好。畢竟那老板家祖上也是管過漕運這一攤的,更何況以那老板留過洋的中國人身份,不管是中國人還是洋人,他都能應付自如。” 話到此處,紀敏沉默了片刻,才搖了搖頭滿臉疑惑道:“我實在想不出,還有比他更適合的人了。” 跟著點點頭,徐希擰著眉頭對自己問道:“所以,日本人是為了什么針對那老板?”稍停了一下,他倒是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抬頭看向紀敏說道:“那老板,他會不會……” 話到這里戛然而止,他并未把話說盡,但其中含著的意思卻是明明白白。 紀敏也是思量片刻,才緩緩搖了搖頭:“不是,這一點我可以打包票。當初我回天津衛時,洪老板就已經將天津衛中,以前與紀家有關系的人,以及他們家里情況都跟我說了。而且我也特意問過他,這些人里會不會有組織里的人,他告訴我說沒有。” “在這方面,洪老板是不會騙我的。” 得到紀敏這個篤定回答,徐希琢磨了片刻便捋順了思路:如果那老板真的是抗日分子,只怕就不只是那家鳴斷腿,而是那家全部的人都得進去了。 問題到了這里已經是進了死胡同,現在大家想無可想,也只能是耐心等著消息了。 還好,傳來的并不是只有壞消息,臨到晚餐時沈管家從外面回來了,帶了個讓紀敏和徐希振奮的消息:“我在街上看到了聯絡暗記,明天我就去看看,如果是真的,我們就能把斷了的線再續上了。” 紀敏和徐希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的都是松了口大氣的慶幸模樣。若是一直和組織聯絡不下,先不說他們不知道下一步該要如何行事,就算是真的打聽到了新的消息,只怕也不知要傳給誰。 現在這個問題總算是見著了解決的可能,而紀敏心里也明白,應該是他們之前傳過去的消息對組織很有幫助,所以才會在洪文博才犧牲不久,就算冒著整條線已經暴露,新來的同志也會深陷囫圇的危險,仍派人來與他們聯系。不過心下開心、興奮之余,她也不忘叮囑沈管家:“明天出去時,一定要小心。若是發現哪怕分毫不對勁,寧可不與對方聯絡,也絕對要保證自身的安全,明白嗎?” 沈管家點點頭:“東家放心,我省得。” 眼見時間也已不早,徐希與紀敏一起用過餐后,便催著她回去休息了。自打知道紀敏是女人后,他便很少在晚餐后繼續留人了。雖說現在紀敏是男兒身的打扮,但他還是不得不注意男女之防。 畢竟……他自己倒是坦坦蕩蕩無所謂,但還得顧慮紀敏的名聲,萬一以后恢復了女兒身,他可不想紀敏因為這段日子被人背后念叨。 紀敏當然也明白徐希的好意,沖他笑了笑便轉身跟沈管家一同回了鈞竹軒。其實男女之防這種事對于她來說,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身邊有個人會為了她費心思,小心翼翼得照顧她,紀敏心里還是不免會有些感動的。 目送紀敏離開,徐希收拾一下,正準備與徐云良一同回家,可是小廝卻在這時來報,說是那老板又過來了。 聽到這消息,徐希苦笑一聲,轉頭看向徐云良嘆道:“看來嘉澤猜對了。” 能放那老板出來,自然可以排除他是抗日分子這個嫌疑了,那接下來的……自然是因為某件事情要拿捏人了。 徐云良跟著嘆了口氣,臉上皺紋越發深邃:“現在那老板估計也明白過來了,日本人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好抱的。” 話雖是這么說,但徐希也沒怠慢人的心思,緊趕著到了小花廳。 剛一踏進門,他就看到那老板枯坐椅中,整個人像是沒了魂一樣握著茶杯發呆。平日里意氣風發的模樣,竟是半點都沒剩下! 見他這失魂落魄的凄慘模樣,徐希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吩咐讓小廚房去置辦幾樣小菜,再燙上一壺好酒送過來。 進了小花廳,徐希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了那老板對面。 待到酒菜送上來后,他先給那老板滿上一杯酒,又給小碟里挾了一些菜后才開口勸道:“天還沒塌下來,先吃些東西。現在家里還得靠你撐著,要是你先撐不住了,家鳴的腿就真的保不住了,那家也就真的垮了。” 這句話入耳,終于讓那老板清醒了一些,黯淡無神得雙眼重新有了些許亮光。 掃了下桌上的酒菜,抬頭望向一臉平靜坐在他對面的徐希,那老板探手拈起了筷子,挾了慢慢一筷子rou丟進嘴里,機械的動作如同在嚼沒什么味的蠟塊一般。 就這樣,桌子上擺布的幾樣量本就不多的精致小菜,很快被那老板悉數掃進了嘴里,又喝了幾杯酒潤了潤喉,灰敗的臉色終是有了些許血色。 抬頭看著徐希張了張嘴,那老板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又是沉默半晌,他才遲疑著開口問道:“光慶,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面對那老板這突如其來的詭異問題,徐希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緩緩搖頭苦笑著道:“自然是不會。我知道那老板你想問什么,可我們都心里清楚……但凡有條路能幫自己實現夙愿,或者說……但凡有條路能走通,誰又愿意去跪著乞食求那一口施舍?你可是那家的家長,不是街邊的阿貓阿狗,若不是為了家族,曾被老太公贊不絕口的天才,又怎會甘心跟隨一個番邦之輩?” 聽得徐希這推心置腹的話語,那老板滿腔的委屈竟是再也壓抑不住,借著酒勁就掩面哭出聲來,嗚咽著叫道:“光慶,你知道啊!只有你能明白我心思!可我昔日那些自詡朋友的家伙,全都在背后罵我,戳著我的脊梁骨說我是漢jian!賣國賊!給日本人搖尾巴的狗腿子!甚至還說我玷污了那家祖上的榮光,我泉下的祖宗都羞于見人!可是我不是,我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