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歸途遇襲
徐希沉默了一會兒,才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青銅簋:“我曾聽祖上提起過它,但如果要知道更詳細的內容,只怕得回去詳詢家父。如果永田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讓人將紋樣拓印下來帶回去,明天這個時候,麻煩你再過來一趟。” 永田理連忙答應,只要不損壞青銅簋,不讓青銅簋離開視線,他倒是不介意徐希進行拓印。 因為物件珍貴,徐希也不打算假他人之手,叫胡掌柜拿來了拓印所需要的家伙什,挽起衣袖,開始細致的拓印起來。這時永田理也好奇地站到了一旁,屏氣凝神看著徐希忙著手里的活計,等徐希忙完他才終于放粗了呼吸感嘆道:“這一路行來,我也看過不少拓片,可要算這精細的功夫,竟然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光慶你的。明明你比我還要小上許多,這些功夫是怎么練成的?” 面對這樣的稱贊,徐希只是淡笑著接過徐云良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墨跡:“無它,唯手熟爾。” “這手拓印的功夫,我從八歲開始學習,練到現在,也有十幾年了。” 雖然徐希說得輕松,可是通過這段時間的做的“功課”,永田理早知道他并不只是擅長拓印,琴棋書畫詩酒茶,但凡文人會的事情,他似乎都會,并且遠比一般人還要精通。就說這手拓印的本事就從未見他展示過,但那一動一靜的功夫,就比永田理見過的那些以此維生的老師傅,還要精通的模樣。 這邊看著徐希將拓印的圖紙擱在一旁桌上等著晾干,永田理也將青銅簋收回了箱子提在手里:“知道光慶你還要準備幾日后的雅集事宜,我就不打擾了,明天這個時間我會準時前來拜訪。” 徐希也不跟他客氣,拱了拱手:“恕不遠送。” 待永田理離開后,徐希再望向拓片時,目光變得有些陰沉,任由胡掌柜將拓片裝進木盒:“云爺爺,雅集的事交給您,我先回去了。” 一直站在一旁伺候的徐云良聽到徐希的話后,卻是開口勸道:“少爺,永田理剛走,您現在就回去也太扎眼了。不若再稍待一會兒,我帶著這些拓片先回去給老爺看看。如果有消息了,我親自過來通知您,就算是老爺有事叫您回去,在外人看來,也算有個由頭。” 知道現如今外面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希夷閣,徐希想了想,終是同意了老管家的建議,不過還是不放心得囑咐道:“您回去時把那四位達官人帶上,晚上我回去時,會讓店里的達官人送我的。” 本來還想要拒絕的徐云良聽了徐希滴水不漏的安排,這才放心地躬身行了一禮:“是,少爺。” 午飯前,徐云良坐著馬車,由四位達官人護送著回了徐府,倒是徐希一直呆在了希夷閣,似乎是在為德貝勒的雅集做著準備工作。尤其是下午時分,德貝勒還特意著管家到希夷閣來,小坐了片刻后才滿意地離開。 等到華燈初上時,徐希才忙完了手中的活。吩咐完小廝套車后,站在大門外抬頭看了看天色,發覺時間尚早,外面行人、巡警肯定也不老少,也就懶得再麻煩護院,徑直上了馬車往家里趕去。 待到馬車上了中益大街,轉過繁華的路段,再繞行藍家胡同,眼瞧著路過一段謐靜的小路就可以轉到徐家所在的胡同。因為馬車搖搖晃晃得行了一路,忙了一天的徐希也有些累,迷迷糊糊地腦袋止不住開始啄米。 眼看就快要睡著了,忽然馬車猛地停了下來,帶著沒坐穩的徐希險些栽了出去。及時伸手扒住車廂壁板還未抬頭,他就聽得前方車夫一聲暴喝:“大晚上的站在路中間,不要命啦?” 本來這條小路就黑燈瞎火的沒個光亮,只靠著馬車上的風燈只能勉強看到兩三丈外,還是模模糊糊只能看個大概那種。得虧車夫眼力好,不然只怕就真得撞上了。 可等車夫拉住馬車,站在路中間的人不但沒有挪開身子,反而還直挺挺戳在路中央。 意識到情形不對,車夫從馬轅上抽出了帶著的短刀,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那人影,微微側頭提醒撩開門簾看出來的徐希道:“少爺,前面瞅著不對,呆會打起來……” 車夫話剛開了個頭,還不等徐希應聲,突得嗖嗖兩聲利器破空聲響起,緊接著便是清脆的破裂聲,馬車前的氣死風燈頓時滅了。徐希只感覺眼前一黑心道不好,一把拉住正要下車的車夫腰帶猛地使力,也顧不得旁的什么,兩人滾落車轅就借著黑往馬車底下躲去。 今兒是月末、又是春日,天上沒有月亮,也見不著一絲星光。徐希和車夫蜷在馬車底,聽著有一連串急促腳步聲自馬車前傳了過來,加雜的還有一些聽著像隔了一層布般,被捂著嘴發出的嘟囔不清的日語。 聽到這些聲音徐希心里一驚,想到徐爺爺的提醒,有些后悔自己托大了。 可現在也不是后悔的時候,日本人歷來都是下手又狠又黑,這次爆出日語更是說明對方打著的就是不留活口的狠辣注意。徐希心知只能是等著日本人圍過來時,他們利用馬車的遮擋趁黑傷了對方,借著混亂的功夫才有可能脫身。 心中這樣想著,徐希也從鞋筒里抽出一把極薄的匕首握到了手中。 攥著那熟悉的把柄,徐希心中稍安。他是萬萬沒想到,從三歲拿到這把匕首,今天竟然真的會用得到。 側耳聽著腳步聲已經將馬車圍住,徐希和車夫兩個人屏息靜氣,只等抓住機會全力反擊。 可正當兩人即將要動手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然后便是金屬刀劍跌落在地的脆響,緊接著便是用不成調子的日語疊成串的怒罵聲,和細不可聞的利器入rou的聲音 然后便是濃重如潑灑在白紙上的墨染般的血腥味,自身周伴隨著那些斷斷續續的,不是用日語發出的慘嚎,一同撞進徐希的口鼻以及耳中。 不過片刻的功夫,隨著外面的聲響漸息,只剩下像是皮球被扎漏了般的細微倒氣聲。 徐希緊懸著的心卻沒有跟著放松下來,他很清楚身周黑暗之中,是敵是友也無法分辨。此時現身萬一被人當成是日本人的同伴,挨上一刀就難受了。 就在這時,一盞氣死風燈被點亮,一個中年男子的臉被那泛黃的燈光映照著,出現在了馬車旁,居高臨下地看向徐希:“徐少東家,已經安全了,出來吧。” 徐希怔了一下,這才拉了把把短刀橫在身前的車夫,兩人一同爬出了馬車底。 剛站穩,徐希入眼便看到四名長得并不算健壯的男子,手里垂落向地的刀尖還不斷滴答著星星點點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