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芒生產(chǎn)后的第叁天，康珊妮抱著水果藍(lán)，來看了一趟周西芒。

    面對周西芒，她說不出的愧疚，想對周西芒好好道歉，可看到謝云輝陪在周西芒的身邊，她面有難色，對周西芒祈求道：“芒姐，我們能不能……談?wù)劊俊?/br>
    怕周西芒不理解，她還加了一句：“就我們兩個人。”

    謝云輝坐在周西芒的床邊，背對著康珊妮，蹙起了眉。

    周西芒很平靜地看著康珊妮，說：“說吧，什么事？”

    她未叫謝云輝離開，很明顯，是不想讓謝云輝回避。

    這叫康珊妮越發(fā)地緊張，她站在距離周西芒一米遠(yuǎn)的距離，局促地捏著衣擺，不知該如何是好。

    平心而論，她只是想讓周西芒退出可能會發(fā)生的競爭，這樣對雙方都有好處。可她從來不希望看到周西芒出事，親眼看到一個孕婦在她面前早產(chǎn)，這也算是康珊妮永生難忘的經(jīng)歷。她也不是什么大jian大惡，或者冷漠無情之徒，做不到在周西芒出事的時候還幸災(zāi)樂禍地說:“看，誰叫你自己不放心挺著大肚子還要出來管事？”

    但回過神來以后，她更擔(dān)心自己的前途。

    周西芒是什么人？她不只是中餐廳的經(jīng)理，不只是她的頂頭上司。

    她背后是……

    周西芒的早產(chǎn)是否與她那番話有關(guān)，這誰都說不好。但如果周西芒要是為此打算把這筆賬算在她的頭上……

    康珊妮也不想把那么大的罪過往自己頭上攬，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件事根本由不得她。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找到周西芒，向她誠懇的道歉——如果她的運(yùn)氣夠好，周西芒愿意原諒她，那么她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謝家的人之后會為難她。

    在康珊妮的打算里，她想和周西芒單獨(dú)談?wù)劊虼私^對不會想看到謝家的任何人——尤其這個人還是周西芒的丈夫，她更是不希望他會知道這件事。

    開什么玩笑，她又不是沒見過周西芒和她丈夫待在一起的恩愛模樣，要是讓他以為周西芒的早產(chǎn)和她有關(guān)……

    康珊妮打了個寒顫。

    但周西芒不讓謝云輝離開，她也沒辦法，只能先把水果藍(lán)放在病床旁邊的床頭柜上，放下后，她又退開一段距離，看了看謝云輝，膽怯地咽了口口水。

    “芒……芒姐……”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我”我就是想向你道個歉，那……那天我……”她偷偷看了謝云輝一眼，硬著頭皮往下說，“那天我那番話……我……我什么意思都沒有，我我就是……就是……就是想……”

    她支支吾吾說了半天，說不出一段完整的話。康珊妮實(shí)在不想讓謝云輝知道自己對周西芒說過什么，她真不想自尋死路。

    康珊妮說話時，周西芒和謝云輝一言不發(fā)。謝云輝只皺了下眉，隨即在妻子面前神色恢復(fù)如常，只去取了床頭柜上擺放的新鮮蘋果，拿起一把折迭的水果小刀，開始為周西芒削起了蘋果。

    “芒芒姐……我……我沒想過……我真的沒想過……”

    謝云輝什么話也沒說，只靜靜地削水果。可這樣的平靜只叫康珊妮瑟瑟發(fā)抖。

    “芒姐，”在極大的害怕之下，說話間，康珊妮嚇得都快哭了，她太慌亂，思路也不清晰，說話甚至都沒經(jīng)過仔細(xì)思考，“芒姐，我真的沒想害你早產(chǎn)。”

    完了，一說出這話，康珊妮心里涼涼的，她想，她這下肯定要完了。

    她這話說出來，就算周西芒的早產(chǎn)有別的因素，也只會叫別人以為周西芒早產(chǎn)和她有關(guān)。

    完了，她真的完了，如果不是因為還在人前，康珊妮覺得自己這會兒都能癱軟倒在地上。

    病房里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只有謝云輝用水果刀削蘋果皮的聲音。

    他削完了皮，便開始切下蘋果，一片一片，切得很慢。

    康珊妮只能看到他的側(cè)面背影，卻能看到那柄正在切蘋果的小刀。

    那就是一柄普通的水果小刀，沒什么稀奇。可康珊妮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覺得那柄小刀正在迸發(fā)出一股冰冷的光芒——那個男人什么都沒做，可是下一秒好像就會持著刀子，刺進(jìn)她的胸膛。

    康珊妮的額頭滲出了冷汗，開始后悔自己在這天來找周西芒。

    應(yīng)該另找一天，找一天周西芒獨(dú)自在的時候，她絕望地想。

    周西芒打量著康珊妮，神色中透著一股了然。

    “當(dāng)初，蘇玟還在的時候。”周西芒開口了。

    康珊妮一怔，不明白為什么這時候周西芒說起了已經(jīng)離職的蘇玟。

    “那陣子我剛到中餐廳，副經(jīng)理的位置還空著。蘇玟和我都是主管，我們兩個人都有可能升職，我知道，那時候梅青更喜歡蘇玟。”

    周西芒和蘇玟競爭那段時日，兩個人能力相當(dāng)，但蘇玟是本地人，比她早入中餐廳，比她更早在梅青手底下工作，也和梅青一起參與了中餐廳的籌備工作，盡管周西芒也很努力，但到底從頭開始就輸人家一頭。梅青屬意蘇玟，周西芒也無話可說。

    但是，意外發(fā)生了。

    蘇玟懷孕了。

    那時候還沒確定誰會升任副經(jīng)理，考慮到蘇玟之后要休產(chǎn)假，于是梅青只好把蘇玟改成周西芒。

    “蘇玟當(dāng)時懷孕，我才能升上副經(jīng)理。”

    蘇玟懷孕，去休了產(chǎn)假，后來她的家里老人無力分身照顧孩子，于是蘇玟為了孩子選擇回去當(dāng)全職主婦，照料孩子之余，還要利用閑散時間做微商掙錢補(bǔ)貼家用。

    相比其他人，周西芒可以說非常幸運(yùn)。周母也曾勸過她以孩子為主，謝云輝卻沒有攔著她繼續(xù)工作，甚至得知她的擔(dān)憂，也提出過可以打掉孩子。而她就算之后辭職回家，也不需要cao心生計問題，也不用擔(dān)心孩子的照顧教育問題，不說以他們的財力可以請保姆，就算是家里長輩也會自告奮勇地來為小孩盡一份力。

    她很幸運(yùn)，非常的幸運(yùn)。

    但是……

    她依然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倔強(qiáng)，有不想低頭的地方。

    “珊妮，我不是不懂你在想什么，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她淡淡地說。

    她不是什么圣人，蘇玟的離開造就她的升職，在和蘇玟道別之際，她很難說自己心底里那股喜悅是假的，但同時，她也為那股喜悅感到羞恥。

    她這一次的幸運(yùn)建立在別人的離開之上，雖然這都是各自的選擇，但她依然覺得自己有那樣的想法很可恥。

    所以她和康珊妮沒什么兩樣，她也不是什么能夠安分待在家里的人，她也是有野心的，也想要得到成功，她懷孕以后，一直竭力不想放手的原因也是為此。

    她放不下。

    她好不容易，費(fèi)盡心力，一步步地走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要怎么放下自己曾經(jīng)付出的一切？

    “芒姐……”康珊妮像是見到希望，惴惴開口，“所以你能不能原諒我……？”

    周西芒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康珊妮看不出她的想法，心里更是不安。

    “其實(shí)我覺得，”周西芒說，“你倒不必來求我的原諒，我早產(chǎn)的原因，誰都說不好。”

    她苦笑著說:“只怕醫(yī)生也說不好，我只能說，大概寶寶她太心急。”

    “你心里所想的事，我都明白。”她冷靜地說。

    “你的水果我收下了，就當(dāng)是對孩子的祝福，至于道歉……”周西芒平靜地說，“你回去吧，之后我們都等酒店安排就是了。”

    康珊妮一滯，周西芒這意思是，她還是會回去。

    她認(rèn)識的周西芒素來和藹可親，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露出少有的倔強(qiáng)。

    她會回去。

    周西芒雖然不差，康珊妮的表現(xiàn)也讓酒店滿意，周西芒如果回去，酒店方面會選誰，這可說不好。酒店會有什么安排，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

    當(dāng)然她們也可以有一個人選擇跳槽，但也許誰都不想做先讓步的那個。

    誰的付出比誰少？

    她要回去，她們便會有競爭。康珊妮也許因為愧疚會有退讓，但她是有野心的人，能退讓多久？

    何況，周西芒再回去，能否像以前那樣信任她？

    雖然談不上原諒或者不原諒，但是周西芒也無法輕易地對她表示大度，表示自己全無芥蒂。

    理性上知道早產(chǎn)不能怪她，但感情是無法控制的。

    她們已經(jīng)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周西芒下了逐客令，康珊妮也不好再說什么。但周西芒只說會看酒店安排，看她的樣子，是說她們之間公平競爭，她也就不用擔(dān)心周西芒會在背后動用關(guān)系給她施加壓力，康珊妮松了口氣，連連道謝，說完后，便想著不打擾周西芒，忙離開了病房。

    等康珊妮急匆匆離開，周西芒看向謝云輝，苦笑著說:“謝先生，當(dāng)初蘇玟離開的時候，我……我說我為此感到高興，會不會顯得我太壞了？”

    他已經(jīng)削好了蘋果，把蘋果片放在水晶水果盤里。聽了她的問題，他拿起紙巾擦拭指尖，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溫和地說:“不會，我覺得那是人之常情。”

    “一直以來，你很辛苦，但也做得很好。”他輕輕地說。

    “如果是我在你的位置，也許我做得不會比你好。”

    鼻尖微酸，她低下頭，鼻翼吸動，壓下心底那股酸楚與感動。

    等平復(fù)了心情，她抬起頭，注視著他的眼睛，說:“謝先生，那是我和珊妮之間的事。”

    他懂她的意思，但想假裝聽不懂，于是沒有接話，只一手拿起盤子，遞到她面前，笑著說:“Simone，吃蘋果吧。”

    可她不接過去，像是看不到他遞去的水果，執(zhí)拗地喚道:“謝先生！”

    他心底一嘆，放下了水果，鄭重其事對妻子道:“你放心，我懂。”

    一來一去間，是只有他們才懂的意思。

    等到了晚上，周西芒在他的陪伴下正要入眠，有個電話打來，謝云輝看到顯示的名字，挑起雙眉，松開握著她的手，走到窗邊，問了一聲:“顧遇？”

    周西芒也聽見了，卻不知顧遇這么晚找謝云輝有什么事。他站在窗邊，她聽不太真切，只聽見他說了一句“我過幾天就去”？她心生好奇，去？去哪里？他要出差？她以為是這樣，心里不免生出幾分惆悵。

    他要出差呀……

    等謝云輝掛了電話，折回病床前，周西芒見到他的模樣，嚇了一跳。

    他的眼眶紅紅的，這是……哭了？

    周西芒當(dāng)下就惱了，那個顧遇對他說了什么？怎么就讓他哭了？

    “謝先生，”周西芒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

    可謝云輝沒有回答，只重新握起她的手，笑容溫柔，只說:“沒什么。”

    “謝先生！”她微惱，他當(dāng)她瞎呀，看不出他哭了？她怎么能不擔(dān)心？“有事不許瞞著我！”她語氣霸道地說。

    謝云輝輕輕笑起來，可依然沒有說出是什么事。

    “再過幾天吧，到時候告訴你。”

    他只是這樣說。

    ps.最后那點(diǎn)內(nèi)容是和《遇你而安》的聯(lián)動，也沒啥，就是覺得謝總被安姐罵紅眼眶挺好玩的，至于謝總要的事很快會講，沒興趣的旁友沒啥必要去那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