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默笙怔愣地盯著說話的人。

    不是別人，正是融野。

    他怎么來了？

    還充當起工作人員了……

    沒被數到的人急了，“別啊別啊，算我一個唄，多我一個不多?！?/br>
    融野居高臨下，態度還算和緩，但語氣堅定。

    “多了你就得多你后面一個，以此類推，沒完沒了。人家也是要吃飯休息的。你，下午一點開始，第一個?！?/br>
    融野說著，發給那人一張紙條，上面印著數字01，下面還有日期。

    于默笙直呼好家伙，趕上辦事大廳了……

    那人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這是義診，本來就不收錢，還不讓人吃飯休息就太過了。

    再說自己下午第一個，也不虧，拿了號碼就沒再說什么。

    融野接著往后發，后面的人知道這種情況，開始對融野手里的號碼虎視眈眈，生怕發不到自己。

    融野走到于默笙那，問：“你也要嗎？”

    于默笙這才回神，“呃……不，那個，我來吧?！?/br>
    融野畢竟是老師，于默笙不好意思干看著，再說他本也是想幫忙的。

    融野不客氣，把剩下的號碼統統給他。

    下午50個號發完，人還有不少。

    多數人明白事理，問一句這活動以后還有沒有，得到不確定的答復就走了。

    可是有個脾氣暴躁的開始跳腳，罵罵咧咧，還推了于默笙一下。

    他老婆伸手沒攔住，急的解釋：“哎呀，不好意思，他喝了點酒……”

    于默笙也看出來了，男人臉紅脖子粗，酒氣沖天。

    這什么喝了“點”酒？

    這是從酒缸里剛爬出來的吧！

    遇到這樣的人該怎么辦，于默笙不知道，他身邊沒這樣的人。

    融野走過去，一把揪起男人衣領子，愣是給拎出去了。

    面對比自己強大太多的同性，男人被嚇得酒都醒了一半，壓根不敢跟融野動手，悻悻走了。

    她老婆追上去，怕他摔了，還想扶他一下，結果被男人一巴掌拍在臉上，點著她鼻子罵：

    “都怪你個懶婆娘！人家六點鐘起來排隊，你就不能五點？排那么靠后，有便宜都占不到，回家打死你！”

    典型喝酒裝瘋打老婆型人渣。

    女人捂著被打得通紅的臉，默不作聲，依舊跟著男人回家去了。

    有個社區大媽跟了出來，看到這一幕，嘖了聲，忍不住跟融野嘮叨。

    “那男的就是個酒蒙子！他老婆也是可憐，孩子才兩歲，唉……那種人，批評教育沒用，回家該打照樣打，興許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打得更厲害……”

    大媽性格如此，逮著誰都能說兩句。

    不過抬頭看到融野冷清的臉，就知道他不是愛管閑事兒的主，便沒接著說下去，只是一臉擔憂地望著離去的兩人。

    融野瞇眼看了片刻，突然低聲對大媽說了句話……

    -

    李慧捂著自己紅腫的臉，聽著男人的威脅和辱罵，依舊得往家走。

    她提過離婚，換來一頓打。

    去法院起訴過，法院不準離，回家又是一頓打。

    她也想過放下一切，不管不顧地逃跑。但男人整天在家，看著她和兩歲的孩子。

    她自己也許可以趁著買菜的機會跑，可帶不走孩子，男人會打孩子。

    孩子才兩歲，挨不住。

    她甚至想過把男人弄死，可那樣她就得被抓起來，孩子才兩歲，離不了她，她也離不了孩子……

    如此循環往復，她能做的，只有一日一日地忍下去。

    期盼有一日發生奇跡。

    或者，被打死。

    奇跡，呵，不可能的……

    忽然，身后忽傳來社區張大媽的喊聲：“李慧、石權，你們兩口子等一下！”

    李慧和石權頓住腳步，回頭。

    張大媽小步跑過來，把一張紙塞給李慧，“有人臨時有事看不了，這空出的號，給你們吧。”

    李慧看著手里的號碼，第一反應是看向石權。

    這回有號了，他該不用生氣了吧？

    石權一看有號了，剛才的氣稍微消了點，另外覺得自己得到了特權，心里頓時舒服不少。

    他問：“幾號？”

    李慧看了眼，有些不敢信，“1號……”

    下午第一個看的。

    中間間隔時間這么短，石權不會有心思打人了。

    石權果然心情很好地哼哼笑了兩聲。

    -

    魚悠悠這邊，只剩上午能看的十個人，一下子清凈不少。

    這是融野的功勞，魚悠悠看在眼里。等他回來，抽空對他笑了笑。

    融野沖她勾了勾唇。

    魚悠悠看了幾個，后面有人突然拿出手機開始直播。

    “大家好，我是‘今天也要活下去的強哥’。我來直播了！”

    說著，用手機對著現場環境拍了一圈，邊拍邊說：

    “這就是我昨天直播時跟大家提到的義診活動現場……看到那邊坐診的姑娘沒有？對，就是她就是她，之前把脈看出一個老太太體內的瘤子有病變，真是神了！所以我也要找她把把脈，看她能不能看出我什么病，要是能治，我是不是也能撿回命了……”

    魚悠悠聽到，抬頭看了那人一眼。

    自稱強哥的中年男人剃了個光頭，臉色灰暗，瘦得厲害，一看就是生病了，還病入膏肓的那種。

    他見魚悠悠朝自己看過來，笑嘻嘻道：“你好，我在直播，你不介意吧？”

    魚悠悠無所謂，只略勾了下唇，便繼續專注地給前面的人看病。

    強哥見她沒反對，就繼續和直播間里的網友聊天。

    他怕死。

    和人聊天說明他還活著。

    排在他前面的人，長期處于疲勞狀態，抵抗力下降總感冒。魚悠悠給開了增強免疫的方子，那人便走了。

    輪到強哥。

    他走過來坐下，一手用手機拍攝，一手放在桌上，等魚悠悠把脈。

    魚悠悠指尖落在強哥手腕上，靜靜等了一會兒。

    此時強哥的直播間里，評論不停滾動。

    “咦？中醫不都是望聞問切嗎？強哥什么也沒說，她什么也不問，直接把脈的嗎？”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家樓下的老中醫就這樣。真正有經驗的中醫，把一下脈就什么都知道了。”

    “魚悠悠這么年輕，哪來的經驗??？”

    “那個什么歐陽阿姨，不會是為了炒作請來的演員吧？強哥你可別被騙了?！?/br>
    哪里也不缺陰謀論。

    強哥笑嘻嘻，“不可能，那阿姨我認識。再說了，我都這樣了，誰能騙我點啥？死馬當活馬醫嘛。”

    他挺樂觀的，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

    有這么多人關心他的病，他樂呵著呢。

    至于病得這么重還來試探，他是想……萬一……萬一真遇到個神醫呢？

    良久，魚悠悠開口：“肝癌晚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