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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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催的急, 劃船的老太監沒敢太急。船行的太快, 就不穩了,他就是想到,某一天萬歲爺可能會在暢春園里坐船,特意練了很長時間的劃船。 這不, 就用上了。 可不能把這件頂好的差事給辦砸嘍, 若是船不穩,嚇著了皇后娘娘, 可是犯了天大的過錯。誰不知道呀,討娘娘開心, 就能讓萬歲爺開心。 小船推著一圈圈的波光, 緩緩靠岸, 佟寶珠這才看清梁九功旁邊站的農夫就是四阿哥。以前溜光的腦門,現在頭發長起來了, 又黑又密,像是豬棕刷子似;松散的大辮子,胡亂盤在脖子里;臉色不但黑黃, 還是油膩膩的。 身上的衣服,更是沒眼看。 破舊帶著補丁就不說了,衣襟和腿上, 濺的都是泥點子。 這是在暢春園, 知道不會有閑雜人闖進來;要是在街上, 走碰面,都認不出來他。甚至是別人指著說這是四阿哥, 她都不信。 “這是怎么回事?”船還未停穩, 康熙就大跨步,跳上了岸。 “皇阿瑪, 您沒事啊......皇額娘,您也好好的......”眼看著四阿哥要撲向康熙,周圍的宮人侍衛,包括佟寶珠在內的一眾人,心里都捏了把汗。 這副臟樣兒,抱著皇上可咋辦? 正緊張中。 四阿哥在距離康熙兩步遠的地方收著了腳,緊接著雙膝一彎癱跪在地上,張開手臂,就抱著了康熙的右腿:“......皇阿瑪,您沒事啊......兒子聽說您病了......”臉貼著康熙的腿,放聲大哭。 跟隨著哭聲,一股酸臭撲面而來,康熙揉了揉鼻子,扭頭看向佟寶珠。 這次生病,他意識到了一件非常美好的事。那就是,面對進退為難的場面,他不好決定時,皇后可以出面幫他做決定。 人就是這樣。 沒山的時候,遇啥事,都自己想辦法解決;有山了,就懶了,就想靠山。 他現在就想依靠皇后。 “這是聽說您病了,心急火燎,趕路趕的太急了吧?瞅瞅這一身臟。”佟寶珠扶著梁九功的胳膊下船,走過來,看著四阿哥臟亂的后腦勺,語速極快地說,“你皇阿瑪前幾天病了,現在已經大好,別掛心了。先去洗洗,吃點東西,歇一會兒再過來說話?!?/br> 這一路是遭了多大的罪啊,佟寶珠心疼極了,想去彎腰扶他。緊了緊手,站著沒動。 這是她兒子,但更是康熙的兒子,不能搶在康熙前面表現與孩子們的親密。自從晉封為皇后,在各方面,她都十分注意規矩。 就想這么安安穩穩的過下去,不想鬧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皇阿瑪,兒子快嚇死了。您要有個閃失,讓兒子往后的日子怎么過啊,讓皇額娘怎么......”佟寶珠正要吩咐侍衛把四阿哥帶下去,哭號聲突然停了,隨即斜著身子,歪倒在了地上。 “哎喲,四爺是暈倒了。”梁九功最先反應過來,急聲吩咐道:“快去叫太醫?!?/br> “把老四送到觀瀾軒,觀瀾軒近,觀瀾軒的人挪到別處去?!边@會兒,康熙也顧不得臟了,蹲下身,先是伸出手指在四阿哥的鼻子底下探探,確認還有呼吸,這才慢慢把他的身體放平,“讓太醫直接去觀瀾軒?!?/br> “主子爺,觀瀾軒的幾位大人,挪哪兒去呢?”梁九功湊過來,蝦著腰問。 “暢春園那么大,還容不了五六個人嘛,隨便哪里都行?!笨滴跖侣曇舸罅顺持鴮Ψ?,又怕聲音小了對方聽不見。壓著嗓門喊:“老四,老四,能聽朕說話嗎?” “讓他們搬去淵鑒齋?!辟氈橹更c過梁九功,又吩咐立在一邊的采月,“你去看看灶上備的有什么粥沒有?要是沒有,把米粉沖一碗。”接著低身輕拍了一下康熙的肩膀,“皇上,四阿哥是太累了,加上情緒激動才暈倒,休息一會兒就能緩過來。讓人把他抬走吧,給他清理清理,喂點稀飯吃。” “你們聽皇后的吩咐?!?/br> 康熙起身前,又摸了摸四阿哥油膩的臟臉。 瘦多了。 在昨天傍晚的書信中,康熙就知道了四阿哥回京的消息,還知道走的急,侍衛都沒帶。怕皇后擔心,便沒告訴她。陰天下雨,路不好走,日行百里就很艱難,從烏蘭木通回來,至少要半月。 這才八天就到了,僅比信使晚了一天。 信使可都是訓練有素的,翻山過河是日常便飯;四阿哥是身嬌rou貴的皇子,在此之前,出遠門也就是跟隨太子巡幸蒙古那次,聽說路上的大部分時間,他都在馬車上坐著。 看著侍衛把四阿哥背走,康熙嘆了口氣:“老四辛苦了。” 這孩子,平日里在康熙跟前,少言寡語的,沒想到如此重感情。佟寶珠也跟著感慨了句:“看這樣子,這一路是沒歇著。” “是啊。他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弄哪里去了,身上穿的這件是在路上尋的吧?!?/br> 因為掛心著四阿哥,康熙沒再回清溪書屋,理所當然地去了觀瀾軒旁邊的集鳳軒。坐在集鳳軒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聽宮人一會兒一稟報。 “太醫說沒事,暈倒是因為精疲力竭所致。” “給四爺洗過澡了。” “好不容易把四爺喚醒,喝了大半碗米粉,就又睡了。” “給四爺剃過頭了?!?/br> “給四爺收拾干凈了。” “四爺正睡的香......” 到了午后,佟寶珠勸康熙:“太醫也說了,四阿哥身體無礙?;噬先ノ堇镄獣??” 康熙未置是否,而是說:“有人給朕的信里寫,清理戰場時,除四阿哥之外,諸皇子均是身先士卒的忙碌。又特意解釋,說大約是四阿哥身體有恙,所以一直在帳中?;屎竽阍趺纯创耸??” 佟寶珠站在康熙背后,給他捏肩:“四阿哥不是怕吃苦受累的人,許是不愿看到慘烈的場面?臣妾沒上過戰場,但也能想象得出來,我方的尸體,敵方的尸體縱橫交錯,四處都是血跡,不忍直視?!鞭D話又道,“也可能,他是覺得自己干那些粗活遠不如兵士們,和他們一起干,別人又要關照他,擔心給大家添麻煩。還不如躲到一邊去?!?/br> “朕原是想親征。親征是要多花許多費用,但意義不同。朕親征,不僅能震懾叛敵,同時也能鼓舞士氣。無論兵將,都會報著一顆必勝之心上戰場,將會是一場必贏之仗?!?/br> 康熙望著院門的方向,沒帶什么情緒地說:“同理,皇子們隨軍上戰場,不僅是讓他們增長見識;他們還是一桿桿的旗幟,別人看到皇子們的身影,就知道大清國面對外來的侵略,絕不等閑視之?!?/br> 佟寶珠明白康熙要表達的意思,但沒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提起這件事。四阿哥既使在戰場上有偷懶行為,被人暗中參奏,現在也不是指責的時候。 就憑這份千里迢迢趕回來的孝心,就該什么都原諒了。至于過錯,日后有的是時間,再慢慢教導。 拿不準康熙的所思所想,佟寶珠含糊辯解道:“可能四阿哥覺得皇子眾多,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別人不會注意到他。”又笑呵呵地說,“年齡小嘛,才十幾歲,還是個孩子呢,沒皇上考慮的深遠。等以后得閑了,皇上再慢慢給他講道理?!?/br> “那怎么能一樣?”康熙扭頭看她:“他是皇后的兒子,是嫡子,是除了太子之外,身份最尊貴的皇子?!眴温犝Z氣,還以為四阿哥是皇后親生的。 佟寶珠不知如何接話,便把話題引到了太子身上:“想必太子更是心急如焚,皇上什么時候給太子寫信?” 康熙站起身道:“那邊還有很多折子沒批,朕去看看元元們,就去清溪書院了。晚上過來用晚膳?!?/br> 康熙的病好了,太后回了紫禁城,元元們便又抱回了集鳳軒。四五個月的孩子,已經會翻身了。三個放在一起,十分熱鬧。 不是這個翻身,把腿壓在了另一個身上;就是這個伸著小手,去摸對方的臉;還有拱到別人頸窩里,又抓又咬的,口水涂了別人一臉,惹得另一個哇哇哭。 康熙最喜歡的事,就是坐在一邊,和皇后說著閑話,看著他們這般鬧騰。聽著他們的哭聲,就心里歡喜。 因為他發現了,他們哭,大部分的時候,并不是真哭。張著小嘴干哇哇,根本就沒淚。 只要是一抱起來,立馬就能止著哭聲。與其說是哭,不如說是他們情緒的一種表現。想讓人抱呢! 此時三個崽崽,剛睡著,還算老實,各自安穩地躺在各自的領地里。小三元大約是夢到了什么好事,突然傻呵呵地笑了一聲。 康熙挨個摸了摸他們光滑的小臉蛋兒,輕聲說:“太子三歲半的時候,出過痘,皇后知道嗎?” “有些耳聞,聽說十分兇險。”佟寶珠看出來康熙心情有些低落,為了調節氣氛,她自裝沒注意,笑呵呵道,“早些出痘是好事,再也不用cao這個心?!?/br> “朕登基這么多年,只在太子出痘的時候,停過朝政?!笨滴趺驳膰鷻冢徛暤溃半抻浀煤芮宄瑥氖辉露撸恋脚D八次日,一共二十二天,各部院的奏章全部都交由幾位朝臣們處理?!?/br> “朕全心全意的守在太子身邊,親手喂他吃東西,親手給他擦洗,陪他度過了整個出痘時期。他痊愈之后,朕喜悅萬分,還祭掃了方澤、太廟、社稷,并向天下臣民宣告這一喜訊。” “皇上愛子心切?!辟氈榘咽执钤谒直成?,十分體貼地說,“那個時候還不比現在這般,天下穩定,臣子得力。當時,正是內憂外患之際?!?/br> “是啊!朕憂心似火?!笨滴醴词肿ブ氖?,拉著她,往東邊的起居室里走,“朕在心里暗暗祈求滿人的天神,若是能讓太子順利出痘,朕愿意折出十年壽命。后來,為了顯示誠心,又在心里說愿意折去二十年壽命??呻抻窒?,朕若是只有五十年的壽命,折去二十年,只剩下三十年。那時候太子還小,朕不在了,誰來扶持他?就又跟天神商量,還是十年吧。” 佟寶珠附合道:“皇上心誠,并不是隨便許的愿。是真心實意的,想與天神交換條件?!?/br> “嗯。”康熙點頭?;仡^看了佟寶珠一眼,走到榻跟前時,松開了她的手,歪坐在上面,“朕是誠心誠意的?!?/br> 佟寶珠依靠在他旁邊,感嘆道:“父愛如山般偉大。平日里默默屹立那里,不言不語,孩子們有需要時,就挺身而出?!?/br> 還是皇后能解釋自己的心意。 康熙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笑哈哈道:“朕怎么又坐這里了,朕來到皇后這里,就不想走。”說著話,站起了身,“朕要去處政務了,晚上再過來,就吃火鍋吧,到時候把老四叫醒一起吃。” 下午,佟寶珠坐在葡萄藤下織毛衣,琢磨著康熙東一句西一句反常的話,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難道是看到四阿哥為了趕路,累成這副模樣,對太子沒有及時回京,心里不舒服了? 可他明明是不愿太子因為他分心。再三叮囑朝臣,不可把他的病情告知太子。 當時她就在旁邊聽著。 用他的原話說:“即使是朕挺不過去了,在沒有徹底消滅叛敵之前,也不可公開。葛爾丹是心腹大患,此次不滅,以后還要出兵。出一次兵,傷一次國力。若是因為朕的病情,讓大軍無功而返,朕將會心里難受一輩子。” 佟寶珠把這日康熙說的話,又仔細想了一遍,把自己想象成康熙。 想自己一心一意的撫養某個孩子,甚至把唾手可得的榮譽讓給他。長大后,他聽說自己病重,卻因為事業在上升階段不能回。 她會是什么樣的感受。 最后得出了答案:他的選擇是她想要的結果,卻仍是心里失落。 那有沒有辦法解決掉這個心結呢?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