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迦藍低頭看著深藍袍腳的印記，她意味深長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紙，說道：“看懂了，不過就只有這些嗎？”

    皇太極一愣，說道：“難道這些還不夠，收集這些可不容易。”

    范文程見布迦藍皺眉，忙補充道：“大明任命官員都有詔書，福晉手上所見，就是詔書上所寫。”

    布迦藍說道：“詔書上有的，也就不是什么機密信息。毛文龍這份履歷，寫得太簡單，光是什么時候做了什么官有何用？至少要知道他的性格，與身邊將士可相處融洽，與同僚關(guān)系是好是壞，得罪過誰？

    他的出身如何，父母雙親可健在，在當(dāng)?shù)氐娘L(fēng)評可好？明朝重文輕武，他是杭州人，為何他到了遼東考武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

    皇太極目光贊賞，說道：“你說得很對，只是現(xiàn)在滿漢話都懂的人很少，可用之人更是寥寥無幾。我與范章京正在商議，只要投誠我女真，不管什么人前來，皆幫著他們安頓家人，許其榮華富貴。”

    布迦藍淡淡地道：“哦，照著大汗這樣說，就是大明不要的敗類，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之徒，若是逃到女真來，大汗都當(dāng)做座上賓？”

    范文程只嘆息不說話，這個政策，他與皇太極也有爭議，考慮了許久也沒有結(jié)果。

    要想漢人歸很難，像他這種的，當(dāng)年被努爾哈赤擄走，也曾郁郁寡歡了多年，不是看在拖家?guī)Э谧咄稛o路的份上，他也不會輕易投誠。

    若不是在大明犯了事活不下去，沒有漢人愿意離開富裕的關(guān)內(nèi)，來到貧瘠的女真。

    皇太極卻不做這般想，說道：“大明待他們不好，官員腐敗，他們被陷害，苦不堪言走投無路，投奔我女真算是棄暗投明，為何要拒絕他們？”

    布迦藍冷笑，真是天真。

    皇太極現(xiàn)在求賢若渴，有天下眾人皆歸順的想法，于是裝作顯得禮賢下士。布迦藍能理解他這種想法，但是他的做法絕對不可取。

    因為他不了解文人士子的風(fēng)骨，家國故土難離，再加上氣候語言不通，面對一群蠻人，除了軟骨頭，誰愿意被編入八旗之下做奴才。

    布迦藍思索之后，說道：“還是得仔細(xì)甄別，比如是真有冤情，全家投奔者可以適當(dāng)考慮。那些獨身前來者，則要仔細(xì)審問，收一堆亡命之徒，根本是在浪費糧食。我建議范章京擬定出規(guī)矩，比如犯了□□，欺侮殺害弱小婦孺等者前來，直接砍了作數(shù)。”

    皇太極一愣，說道：“如果此令一出，哪還敢有人前來？”

    范文程忙說道：“大汗，奴才認(rèn)為福晉所言有理，犯事之人前來，不但沒有好處，如果繼續(xù)在盛京犯事，說不定還會引起動亂。”

    皇太極低頭沉思之后，說道：“也好，你先去擬一份規(guī)矩出來，哪些人能留下，哪些人不能留，到時候我們再具體商議修改。還有福晉先前所說毛文龍之事，這點也很重要。漢人官員誰與誰之間不合，武官之間互相看不順眼，文官給武官使絆子，把不合的官員放在一起，肯定會打起來。

    現(xiàn)在武官能打仗的也沒多少，像是袁崇煥此人，要是他們能自己斗起來，把他給殺了，我們不用費一兵一卒，就能拿下他們。”

    布迦藍見皇太極說起袁崇煥，幾乎咬牙切齒，看來頗令他忌憚又頭疼。

    努爾哈赤在寧遠吃了袁崇煥的大虧，他去世之后，袁崇煥派人來議和，皇太極答應(yīng)了，雙方暫時休戰(zhàn)，卻又各有自己的小心思。皇太極過鴨綠江攻打朝鮮時，袁崇煥也趁機整修錦州等城。

    等到皇太極從朝鮮回來，圍攻錦州時，袁崇煥已經(jīng)重新布防，錦州防御大增，皇太極在寧錦大戰(zhàn)中吃了大虧，損傷慘重。

    父子倆都敗在了袁崇煥手上，皇太極一直耿耿于懷，提到袁崇煥就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多爾袞煮好了奶茶，倒了幾碗，端給皇太極與布迦藍之后，范文程是奴才，能喝到他煮的奶茶已經(jīng)是祖上積德，哪配他親自呈上。

    布迦藍看了一眼范文程碗里的奶茶，堪堪只有碗底那么一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還想讓漢人歸順，看這群奴隸主的德性，布迦藍很想把奶茶直接潑在多爾袞臉上，端起碗遞給范文程，說道：“范章京辛苦了，多喝些奶茶暖暖身子吧。這碗給你。”

    范文程心中也頗不是滋味，他是奴才，這些貝勒爺親自煮的奶茶，他能嘗到一口，在他們眼里就是天大的恩賜。

    他見布迦藍主動讓出奶茶，忙躬身道：“奴才多謝福晉賞賜，福晉自己喝吧，奴才碗里的這些已足夠。”

    布迦藍直接說道：“不是賞賜，這是禮節(jié)，也是范章京該得的。”

    皇太極見他們互相推讓，根本沒當(dāng)回事，也不覺著范文程被多爾袞輕視，他是鑲白旗下的奴才，哪有主子伺候奴才的規(guī)矩。

    多爾袞臉色變了變，眼里滿是不甘心。布迦藍一個眼神橫過去，他悻悻低下了頭，將鍋里剩下的奶茶全部倒在了范文程碗中，說道：“嫂嫂你自己喝，我這里還有，給范章京滿上就是。”

    范文程雙手捧著碗，接著多爾袞倒?jié)M的奶茶，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布迦藍連碰都沒有碰奶茶，皇太極喝了一碗下肚，贊道：“煮得真不錯，一碗下去全身都暖了起來。天色不早，都回吧。”

    多爾袞將皇太極幾人送出去，望著布迦藍與皇太極并肩而行的背影，臉上陰霾密布，神色狠戾。回屋后，再看著那碗仍然滿滿的奶茶，氣得一揮手將碗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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