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巖騰然躍起，如兇猛的豺狼虎豹瞬息而至，他一拳轟出，拳重千斤，當年他突破化境時就能把一棵五人環(huán)抱的大樹擊出個大洞，如今他也有把握將這棵樹毀了。

    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不見枝葉，樹根猙獰，宛如虬龍，不知生長了幾百年，幾千年，或者上萬年才有如此光景。

    可惜今日它就要如曇花一樣凋落，凌巖本來做事就不計后果，愛則愛，不愛則不愛，在她的世界居然還能出現(xiàn)讓他看不順眼的同學(xué)，又怎么會留下來？

    拳風呼嘯，如虎如龍，拳重如山，落在龐大的樹身上，樹木晃動，輕輕動了一下，隨后萬千壓迫從中翻滾涌蕩，好似野獸咆哮，一股遠比凌巖還要磅礴的力量震蕩開來。

    凌巖尖叫一聲，只感覺眼前一花，腦子轟鳴，回過神后，疑惑地看著四方，他以為自己會醒來，可是沒有，還是在那個虛無縹緲的世界中，參天古木迎風招展，嘲笑他自不量力。

    “草，痛死了，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做夢嗎？”凌巖疑惑地爬起，喃喃自語道。

    遠處，有腳步聲，一人走了出來，是從那龐大的樹身下走來，身材挺拔，氣宇軒昂，嘴角邊帶著溫和的笑容，頗具帝王之氣。

    他漸漸走近，凌巖凝神打量，莫名覺得眼熟，當他從那雙略顯金色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時，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我？”他問道。

    “我是我，你是你，我們之間沒有關(guān)系，”那人說道，“我乃天生地成，萬千因果之中，前半生經(jīng)歷和長相僥幸都與你相似之人?！?/br>
    “嚯，這么說來，你還真是我？”凌巖冷笑。

    “儒道仙魔佛，五大絕頂高手，你都放棄了，居然還想硬撼這棵知命樹，把我震了出來，請問你是想怎么樣？”另一個“凌巖”笑了笑，并沒有跟他繼續(xù)糾結(jié)這件事，話鋒一轉(zhuǎn)道。

    “關(guān)你屁事？”凌巖冷笑，“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如何如何牛逼呀，一下子就毀天滅地呀？分分鐘弄死我呀？有種你來試試呀，姥姥的，世間最傻的就是那種自以為自己是主角，什么都管的人，活得最長的則是我這種人，你信不信？”

    “我信。”另一個他說道，“我就是因為多管閑事死的，可是我不會后悔，因為我找到了自己的父母，我成家立業(yè)，跟我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我還當了父親，我還看見哥哥成親，所以我死得其所?！?/br>
    “神經(jīng)??！”凌巖失去了跟他對話的興趣，他隱約猜到這里是哪里了，這么大的樹，這么強的力量，不可思議的事，除了知命樹，凌巖實在想不到其他。

    有人曾在樹下成佛，有人成魔，有人成仙，凌巖也是修煉者，可是他現(xiàn)在卻一點心思過去成為仙魔佛的興趣都沒有。

    “你在看什么？”另一個“凌巖”微笑道，“那里可是有喝多誘惑，你怎么不去？”

    “你又怎么不去？”凌巖冷笑，“離我遠點，老子跟你不熟，還有，別跟我說你在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最討厭聽廢話瞎叫。”

    “凌巖”神色坦然地看著他，那種目光凌巖也曾經(jīng)見過，在凌淵身上出現(xiàn)過，嚴厲卻柔和，猙獰中充滿了關(guān)愛，關(guān)愛下充滿了憤怒，憤怒中充滿了殺意，殺意下充滿了不舍，而“凌巖”的眼中則充滿了欣慰，這是凌巖一直都渴望在凌淵眼神中看到的，只有這樣，他才能知道自己長大了。

    “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彼?，想要把這冒牌貨殺了。

    “如果是你，或許真的可以不用死。”“凌巖”說道，他無視了另一個自己的憤怒，“我的道路已經(jīng)走得很遠很遠，可是我還是輸了，世事無常，我們是兩條平行線上的人，經(jīng)歷的人和事相同，處理態(tài)度卻截然不同，若我也像你這般，或許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br>
    “嚯，那你怎么不去死呀？”凌巖怒笑。

    “因為你召喚了我，我不是你，你不是我，但你放棄了所有的選擇，我不能拋棄你?！薄傲鑾r”道。

    “什么意思？”凌巖心中閃過一絲不詳?shù)念A(yù)感，“我召喚了你？你腦子進水了吧？”

    “世有陰陽變化，變化中衍變了眾多平行世界，你若是不召喚我，我也不會出來?！?/br>
    “神經(jīng)病，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就召喚得了你？莫非你死了？你不是說你是我嗎？我怎么會死？”

    “我是自愿死?！?/br>
    “蠢貨，給我滾蛋，看見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廢物我就覺得惡心?！?/br>
    凌巖說著，直接動起手來，看見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卻一直用一種老成的語調(diào)來教訓(xùn)自己，只要是個有血有rou的人都會憤怒。

    他出手如雷霆，沒有絲毫的留情，另一個自己見此，也隨之出手，同樣的招式卻有兩種不同的感覺，凌巖出手無論何種武功招數(shù)都講究快狠準，在意不在招，花拳繡腿玩得再好又如何？遇到真高手不跟你廢話，直接開干。

    另一個“凌巖”使出一套與他相同的拳法，拳如深海，浩瀚激蕩，拳腳相向，卻有一種飄逸之感，敵來我往，磅礴大氣，一招一式都彰顯不凡。

    凌巖招式兇狠，一時間已經(jīng)壓制住了他，可他依然能感覺得到此人游刃有余，全然不怕自己。

    “告訴我，怎么才能離開？”凌巖質(zhì)問道。

    “你必須要做出選擇后才能離開?！?/br>
    “老子已經(jīng)做了選擇，你在玩我是吧？”

    “沒錯，可是你沒有接受我?！?/br>
    “接受你？你腦殘，活該被人殺死，一出現(xiàn)就說這么高深莫測的話，你怎么不上天呀？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種偽善被糊弄的家伙，你喜歡為別人死，老子喜歡看別人死?！?/br>
    他們打了數(shù)十個回合，凌巖也隱約知道自稱另一個自己的實力，跟自己不相上下，不過有些遲疑顧忌，不敢下殺手，如此一來，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手。

    凌巖已經(jīng)壓住了他，任憑他的招數(shù)如何瀟灑靈動，可在他兇猛的拳風下，是如此的可笑，但在關(guān)鍵時候，他停住了，看了一眼，拳頭朝虛空處揮砸，“媽的，我居然跟一個夢中人打架，我也是夠閑的?！?/br>
    那“凌巖”見他停下，又聽他這般說，一時語塞，想告訴他這不是做夢，可是凌巖已經(jīng)到了樹下，尋了個地方躺下。

    “不可，你若在此睡下，你會陷入混沌輪回的?！薄傲鑾r”驚得把他拉起，“這棵是從混沌時期就存在的混沌樹?！?/br>
    “你有病呀？”凌巖推開他，“兄弟，我不殺你了，我也沒什么耐心聽你講一大頓大道理，我就想睡會，我是不死之身，不像你這么廢物，你見過龍嗎？我可是見過的，你被人打爆過頭嗎？我可是被打爆過無數(shù)次，我都沒死，我現(xiàn)在只想找個地方睡覺，你覺得無聊到一邊擼管去！”

    他重新躺下，“凌巖”瞧他食古不化的樣子，便盤坐在另一邊，解釋道：“我之前之所以死，是因為……”

    “閉嘴，你怎么死的關(guān)我什么事？起碼我還活著，可是你死了?！绷鑾r不想聽他的調(diào)調(diào)，“老子現(xiàn)在一定是進入了夢中夢，等我醒來，就一定能出去?！?/br>
    “出不去的，這是混沌樹的世界，混沌之所以為混沌，就因為世人沒有目標，混混沌沌行走，先前出來的五人是引路人，分別為仙魔佛道儒，五大鼎峰高手，可是你卻拒絕了，現(xiàn)在除了我?guī)悖瑹o論你怎么走都走不出去?！?/br>
    “草！”凌巖翻身而起，神色不悅地看著他，“你這個死去的廢物帶我？要我走你的老路呀？你在這里等死吧！”

    說完，他邁步朝一個方向走去，“老子就算死在這里，也不要聽著你在我面前瞎叫，誰有興趣聽一個廢物聒噪的聲音？還是一個死去的廢物？”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娶誰了嗎？”“凌巖”沒有跟過去，大聲問道。

    “楚菁兒唄，老套路了，我還知道你是為了救她死的，你個廢物?！绷鑾r譏諷的聲音傳遍每個角落，他的笑聲中帶著自信和鄙夷，因為他從來都不會犯這種與己無關(guān)的錯誤。

    “不，不是，我娶的不是大小姐，我和她只是好朋友之間的關(guān)系，我也不是為了救大小姐死的，我是被另一個凌巖殺死的?！?/br>
    “凌巖”嘆了一口氣，看著凌巖離去的身影，“不過，我若能有你這般心性，或許我不會就這樣死去，可若是像你這樣，無拘無束，無法無天，跟瘋子又有什么區(qū)別？完全沒有一點樂趣，只有病態(tài)的快感?！?/br>
    他沒有跟過去，不知道是因為凌巖的呵斥鄙夷過他，還是他已經(jīng)放棄了凌巖，他站在那里出了神，最后到凌巖曾經(jīng)坐過的地方脫下衣裳，赤裸身軀，盤膝而坐，抬頭望著茂盛至極的混沌樹，他雙手合十，真摯地說道：

    “混沌樹，吾愿以吾之靈魂滋養(yǎng)您，一切罪惡皆有吾來承受，愿吾兄長永生不老，愿殺吾之人長壽平安，愿吾父母合隆歡愛，愿吾妻兒忘卻吾之存在，愿此前另一個吾，平平安安，完成吾之夙愿，愿其不忘初心，尋得出路！”

    說完，他后背浮現(xiàn)出金色“卍”字圖案，那圖案徐徐轉(zhuǎn)斗，金光閃爍，圣潔強大，不可褻瀆。

    他選擇了佛，不似另一個自己，狂傲自大，什么也沒有選擇。

    佛光從他身上發(fā)出，正在另一邊走動的凌巖忽然感覺有些奇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后，點點光暈迷失在混沌中，他什么也沒有看清，隱隱間，他感覺自己的實力正在攀升，依舊不知道是如何攀升的，莫非是自己在知命樹下躺過一段時間？他要不要繼續(xù)回去躺著？

    思索一會兒，他想起了另一個自己，一想起那人，他就一肚子火，最后選擇了放棄，或許是因為他活成了自己想要成為的自己，而他自己卻失敗了，他表現(xiàn)得并不像表面的那樣漫不經(jīng)心，相反他比任何人都在意，所以他討厭他。

    討厭他擺出凌淵的態(tài)度，那是自己最想成為的人。

    自己失敗了，可是“凌巖”沒有；自己狡詐貪婪如蛇，一眼就令人畏懼，可是“凌巖”沒有，同樣的容貌，他讓人一眼就產(chǎn)生了親近和依賴，像是帝皇莊嚴卻讓人從心中折服。

    這些都是他內(nèi)心深處最渴望的，但都失敗了，可是卻被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成功了，所以凌巖不服，也沒有問他太多的事情。

    若他問了，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因為這個他，是另一個時空的他，而時間線，是在未來的某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