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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我們的熱戀 第93節

    “在手機上掛著呢。”

    然后,默契地安靜一會兒,兩人幾乎是同時極盡舒坦地嘆了口氣,同時一愣,抬頭一對視,又不由自主地笑出聲,笑得不行,默契似乎已經刻進他們的呼吸里。

    下一秒,陳路周束手無策地仰頭靠在沙發上,喉結想冰刀上的尖,利利地一下下滾著,生無可戀地看著天花板,“我完了。”

    “什么?”

    他眼神別有深意地往下一指。

    徐梔立馬從他身上彈起來,手腳麻利地整理裙擺,一邊穿拖鞋,一邊把垃圾桶上的袋子給拎起來,“我回去了,你看書吧。”收拾完東西,把手一伸,遞給他,“走吧,送我下樓。”

    陳路周笑了下,深吸一口氣,牽著她的手站起來,一邊牽著她往外走,一邊拿過她旁邊的垃圾袋,嘴上還在吊兒郎當地說,“哎,女朋友,明天穿條褲子吧。”

    徐梔翻他一眼,掙脫他的手:“……怪我?陳路周,你這思想不行啊,難道大街上女孩子就不能穿裙子了?”

    “不是,”他笑了下,把人又牽回來,“你想什么呢,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你冷,這才幾月,你好歹穿條襪子吧,我怕你八十歲真要坐輪椅,你膝蓋不是一直都不好嗎?”

    “立春都過了。”

    “那也還是冷,你看屋子里有蚊子嗎?人都還在冬眠呢。”陳路周把門打開。

    話音剛落,眼前突然掠過一道小黑影,一只餓得干癟癟的小蚊子從屋外嗡嗡嗡飛進來,好像對他剛才的話十分不滿,耀武揚威地在陳路周太陽xue周邊縈繞作亂。

    陳路周:“……”

    徐梔發現陳路周這個人運氣可能真的不太好,反正說什么說什么都不靈。

    她笑得不行,一巴掌拍飛,笑瞇瞇地哄他說:“是蜜蜂,是蜜蜂。”

    “蜜蜂你用手拍?”

    “……什么不能拍,我還徒手拍過蟑螂呢。”

    “什么時候?”

    “昨天啊,在家里的時候,老徐買了幾個蟑螂捕夾器都沒用。”

    “消毒了嗎?”

    “洗手了。”

    陳路周想暴打女朋友。

    “咱能講點衛生嗎,你昨天還摸我了!草,發炎了怎么辦。”

    徐梔無所謂地笑了下,“不會吧,洗手了啊,實在不行,讓我爸再給你看看。”

    陳路周笑不出來:“尷尬嗎,我問你。”

    徐梔笑岔氣,不逗他了,“騙你的,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后來我爸看見了給我科普蟑螂身上一百多種病毒之后我就再也不用手去拍了。”

    陳路周這會兒已經被逼出來的潔癖,一時收不回去了,“……以后進門前先消毒吧你。”

    “那我還是換個不用消毒的男朋友吧。”徐梔說完要走。

    “……”

    陳路周靠在門框上,把垃圾袋遞給她,理直氣壯地犯欠:“行,那就先幫你把這個男朋友的垃圾帶下去。”

    徐梔:“……”

    狗東西。

    **

    傅玉青和連惠見面那天,慶宜下了入春以來第一場暴雨,幾乎是毫無預兆,打得行人腳步匆匆,四散流落。

    連惠正巧從公司出來,看見外面如同鐵網一般的雨幕,準備折回去拿傘的時候,聽見旁邊打火機響,她下意識轉頭看了眼,才看見傅玉青站在她公司門口抽煙,一身黑色西裝,手上拿著一柄黑傘。

    年輕時候的傅玉青是個紳士,除了性子有點花,對女人確實沒話講,很周到,無論什么時候出門,車上都會放一把傘備用。他倆第一次見面,也是一場從天而降的暴雨,連惠當時要去圖書館還書,瞬間被淋成了一只落湯雞。傅玉青的車剛巧就停在路邊,似乎和幾個朋友約了去吃飯,順手從車上拿了一把傘遞給她。

    那時候沒留下聯系方式,連惠以為自己再也見不著他了,后來老師介紹她去電影譯制廠配音的時候,又遇見傅玉青,傅玉青是那家譯制廠的掛名導演,自然而然,傅玉青就開始約她吃飯,其實那時候隱隱約約也聽譯制廠的幾個女孩說過,傅玉青性子很花,譯制廠好幾個女孩子他都追過。連惠當時明知道他不是個好人,但還是淪陷了。

    后來在一起沒多久,譯制廠來了跟女孩,聲音跟她很像,加上之前那些傳聞,連惠一度以為傅玉青和林秋蝶之間的關系曖昧,直到她發現林秋蝶一門心思就只想賺錢,對傅玉青別說青眼,給的都是白眼,后來她找了個男朋友,跟傅玉青完全是相反的性子,一個老實巴交的醫學生。連惠才確定他倆沒私情,可盡管是這樣,對傅玉青青眼相加的女孩并不少,直到有一次,那個女孩找上門來。連惠才知道他死性難改。

    傅玉青解釋說只是喝多了,多聊了兩句,什么都沒干,那時候事業如日中天,又是如此年輕氣盛,連惠甚至覺得他當時那個口氣就是,我能跟你解釋這兩句,就已經耐心夠足了,你還想怎么樣?

    雖然傅玉青沒這么說,可她心里覺得他當時就是這么想的。

    如此鬧了幾次之后,傅玉青也徹底不耐煩了,冷著臉對她說了句,行,你要分手就分吧,分了就不要回來找我。

    因為之前也鬧過幾次分手,最后都被傅玉青三言兩語哄回去了,后來甚至還被傅玉青嘲諷過幾次,每次都拿分手威脅我有意思嗎?想證明什么?證明你跟別人不一樣是嗎?所以那次分手,連惠是下了一個大決心,死都不會回去找他。

    結果沒幾天,連惠發現自己懷孕了,拿到孕檢報告的時候,她想過把孩子打掉,直到去醫院之前那晚,夜里做夢,夢里的孩子就是陳路周小時候的樣子,對著她叫mama,連惠心里不舍,摒棄了之前所有的事情,心里抱著一絲希冀去找傅玉青。

    傅玉青知道她懷孕的時候,在電話里沉默了很久,問她是什么意思。

    那會兒,連惠的心瞬間就涼了半截,連惠還是厚著臉皮把心里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我要跟你結婚,無論他怎么樣,但這個孩子她想生下來。

    傅玉青沉默更久,最后才說,連惠,我從沒打算結婚。

    也是在那刻,連惠終于知道自己到底在傅玉青那里扮演著什么角色,也終于明白,浪子就是浪子,浪子永遠不可能回頭。

    如今過去二十年,徐光霽說傅玉青一直沒結婚,連惠并不關心,聽了也只想笑。并無其他,她現在只想讓陳路周過得更好一點,她也懶得跟他寒暄,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你現在肚子里一大串話要問我,但我覺得沒必要告訴你,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對待陳路周。”

    傅玉青抽著煙,眼睛微微瞇著,看著外面重重的雨幕,好像在欣賞一幅跟自己無關的壁畫,“他是我兒子,我能怎么對待?”

    連惠點點頭,有這句話就夠了,補了一句,“你要不放心,去做個親子鑒定。當然他認不認你是他的事情,你想認他,你就得拿出誠意來。”

    傅玉青沒接話,面色凝重地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兒,他說:“所以,當年你去福利院找他的時候,他還在是嗎?”

    “誰讓你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來呢?”

    “我那時候在icu躺了三四年,我連我媽都快認不出來了,我怎么認一個半歲的小孩?”

    連惠笑了:“你但凡稍微上點心,你怎么會認不出來,陳路周比同齡的小孩長得好看多少你不知道?你從我這抱回去之后你壓根就沒仔細看過他。”

    確實,傅玉青那時年輕氣盛,憑空多出一個兒子來,那陣又在到處比賽,公司里的事情都給別人管了,等他比完賽回來,譯制廠都快倒閉了,忙得焦頭爛額,孩子都是丟給他媽和保姆帶。

    連惠冷笑說:“如果你真的上心,你后來為什么不找他?你們家人脈關系網這么強大,你真的一點消息都查不到?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后來在福利院領養了一個小孩,你用腳趾頭想想,那個小孩是誰?我甚至懷疑你當時跟我說你媽把小孩送進去,壓根就是你自己送進去的,你巴不得他丟了,沒了孩子,又是黃金單身漢。傅玉青,別說你做不出來,你這種人,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傅玉青慢條斯理地撣了撣煙灰,表情嘲諷,“那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連惠,我這個人再沒底線,也做不出扔小孩的事情。你當初跟那個男的說要結婚的時候,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讓你等我一陣,等我處理完事情再跟你說。你當時怎么跟我說的,你說你已經愛上他了。算了,現在跟你扯這些也沒意義,只是有一點,你可能真想岔了。”

    他吐了口煙霧,淡聲說:“我出事之后,那幾年掃黑嚴打,我爸風頭勁,首當其沖,有些事情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老梁你還記得嗎?”

    “我和林秋蝶的配音老師?”

    傅玉青說:“嗯,家里被人查出幾盒黃色錄像帶,直接槍斃了。”

    連惠一愣,那幾年確實情勢震蕩,各種批斗,舉報,混黑混白的,人人自危,做撈偏門生意的也都一個個望風而逃,老梁以前也是跟他爸混的,總歸有些黑背景的,都是重點調查對象。

    傅玉青把煙頭碾滅在垃圾桶的巖石上,“我們家的舉報信堆起來比我人都高,連我媽都被拉進去盤問,我當時在醫院,躲過一劫。當天晚上,我們家所有人都逃到國外去了。我醒來的時候,譯制廠已經倒閉了,所有能掙錢的生意都被封了,那時候嚴打還沒停,我身邊不少人都進去了。我媽勸我去國外避避風頭,那時候我連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我都不知道,你告訴我他被人領養走了,我那時侯心里松了一口氣,能收養的家庭,家庭條件肯定不會差,至少比跟著我好。”

    連惠:“所以你現在沒錢是嗎?”

    傅玉青:“……”

    雨漸漸小了些,砸在水坑上,泛起一圈圈漣漪,傅玉青嘆了口氣,“沒太多,總有點,等情勢好了點,跟人賽車掙了點,我把之前的一個賭場讓林秋蝶給我改成了度假山莊,炒炒茶什么的,總歸還算有點積蓄。等緩過來,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我讓人幫我打聽過幾次,但是基本都是石沉大海。時間一長,我已經不敢找了。”

    連惠:“說這些也沒意義了,你多掙點錢吧,別等著老徐要聘禮,你一分錢拿不出來。”

    **

    距離開學還有一周的時候,陳路周和徐梔在病房訂準備回北京的機票,老徐靠著床頭,悠閑地磕著瓜子說:“你們幾號走?”

    “等你出院吧。”徐梔低著頭在手機上查票。

    陳路周給老徐倒了杯水,放在床頭,老徐說了聲謝謝,放到一邊,“我明天就出院了,你們走之前給你們做頓飯吧,估計再回來就是暑假了,我聽說你們a大有什么小學期,暑假還有一個月的課?”

    “也就三周吧,”徐梔看了眼陳路周說,“不過爸,我們暑假可能不一定回來。”

    老徐掃了他倆一眼,“干嘛,私奔啊?”

    陳路周暑假接了個航拍活,昨晚兩人還在商量這事兒絆了幾句嘴。

    “沒,我暑假可能要去幫人拍點東西,估計回不來,徐梔應該能回來。”陳路周插著兜說。

    徐梔不情不愿地看了眼陳路周,兩人眼神眉來眼去。

    -昨晚不是說好了嗎!我暑假留下來陪你。

    -我又沒答應。

    -在外面是不是養狗了你?

    -我養得起兩條嗎!

    老徐算是看明白了,有人不想回來,嘆了口氣,把瓜子殼拍開,隨口叮囑了兩句:“得,爸爸知道了,你們兩個在北京注意安全,沒錢就給爸爸打電話,在學校還是好好讀書。”說完,老徐從抽屜里拿出三個紅包,遞給陳路周,“今年是徐梔第一年帶男朋友回來,這是我和老蔡的見面禮,你先收著。”

    陳路周一愣,手還在兜里插著,“……不用。”

    徐光霽往前一送,“拿著吧,徐梔以后見家長,不也得拿嗎?你要不拿,徐梔就沒得拿了。”

    “拿著吧,拿著吧。”徐梔可憐巴巴地蹭著他。

    陳路周從兜里抽出手,揉揉她的腦袋,嘆了口氣:“那還有一個是?”

    老徐眉飛色舞地說:“就那個那個那個……”

    幾人心照不宣。

    陳路周低頭看著,眼皮弧度冷淡地垂著,眼神像是被繡在幾個紅包上,嘴角仿佛也被針繡住了,緊緊繃著一條掰都掰不彎的直線。

    光這么瞧著,徐光霽就知道這孩子骨頭有多硬,也有多傲氣。

    半晌,陳路周才開口:“您和蔡叔的我拿著,您把他的還回去吧。”

    老徐咳了聲:“他那個不是錢。”

    “那是什么?”

    “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第98章 偷師·高手

    屋內,電視機開著,正在播著綜藝節目。

    兩人坐在沙發上,一前一后,陳路周敞著腿,將她圈在自己懷里,下巴擱在她肩上,看她在那有條不紊、興致勃勃地拆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