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么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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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武二帝的病榻前,立著蕭立德和周國公,賀皇后在一邊侍奉著。 武二帝讓太監劉公公念刑部的奏折,劉公公用沙公鴨似的聲音念道:“經查,疑犯蕭從蓉,因妒生恨,投毒證據確鑿,犯人頑抗拒不畫押,依照刑律第一百一十二條,判斬刑……” “蕭愛卿,聽完了,有什么想法?”武二帝靠在軟榻上,瞟了一眼周國公,沒等蕭立德開口又補了一句:“如果你不想為她求情,明日是周勤出殯的日子,就讓刑部監斬以告亡者在天之靈了!” 蕭立德垂眼,面無表情地說:“蕭從蓉已經被逐出蕭家之門,和臣再無關系!她屢教不改,犯下如此大錯是她咎由自取,臣沒有什么想法,任皇上處置!” “那就準了!”武二帝在奏折上批了字,懨懨地揮手:“事情了結,殺人償命,周國公你就別揪著不放了,都散了吧,朕要歇息了!” “臣等告退!”周國公冷冷掃了蕭立德一眼,拂袖先走了出去。 蕭立德施了一禮,退了出去,沒走遠,站在殿外向前看著太和殿,思索再三,轉身又要進去。 眼前一黑,賀皇后儀態大方地站在身前,他嚇了一跳,退后幾步施禮:“皇后娘娘!” 賀皇后唇角微卷,看著他笑咪咪的:“蕭將軍不是告退了嗎?怎么還在這啊?還有事嗎?” 蕭立德想了想,摸出袖中的奏折雙手遞了過去,稟道:“回娘娘的話,臣忘記還有一事沒奏,請娘娘代為轉奏!” “哦,是什么急事嗎?”賀皇后接了過來就隨手打開,這于禮不合,蕭立德剛想阻止,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教女無方……要告老還鄉……哈哈!” 賀皇后掃了幾個字就笑著掩上奏折,瞟了蕭立德一眼嗔道:“蕭將軍,你正當壯年,正是為國效力的時候,怎么提告老還鄉的事啊!幸好我看了,否則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拿去,皇上不會準的!” 她隨手扔了過來,蕭立德及時接住了,苦笑著看著賀皇后無語了。 “是不是因為你家蓉蓉要被處斬的事心灰意冷啊?”賀皇后抬手指了指花園:“陪我走走,讓我聽你說說!” 賀皇后邊說邊往前帶路,蕭立德看她窈窕的身影有些發怔,不知道該不該跟上。 賀皇后走了一段路回頭沒見他,就嗔道:“快過來啊,你還怕我吃了你?” 蕭立德不自覺地走過去,才發現賀皇后沒有自稱哀家,而是用了‘我’字!不由一驚,矛盾地看著地面。 “前幾日蓉蓉進宮,我當時看見她大吃一驚,她簡直就和年輕時的云清長得一模一樣啊!” 賀皇后似乎沒發現他的失態,歪了頭好像在回憶當年的姐妹云清,邊說邊笑:“對著她的樣子,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你那么喜歡云清……當年失去她你都痛不欲生,現在再失去蓉蓉……就是讓你再經歷一次失去云清的痛苦……想著就很殘忍……” 蕭立德聽她提起云清精神有些恍惚,他平生最遺憾的事就是發妻云清的死,如果她還在,他的兒女也不至于因為他忙于軍務而放任如此吧! “你們都喜歡她!你和爺爺……以前喜歡云清,云清不在了就把對她的愛都給了蓉蓉……我真的‘很’明白她對你們的重要!” 賀皇后的手似無意地放在了蕭立德手臂上,揚起那張保養得很好的臉不贊同地說:“你明明舍不得她,為什么不救她呢?你可以的,只要你開口,皇上念你們蕭家的功勞多少也會給你面子的……實在不行,你們蕭家不是有免死金牌嗎?拿出來救她啊!” 蕭立德被她的手碰到,一驚,退后了幾步:“娘娘,微臣逾越了!” 賀皇后瞪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蕭大哥,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和我見外!此時我不是什么皇后娘娘,我是你的小玉meimei,是云清的姐妹,我幫她關心一下她的女兒不行嗎?你非要和我見外,是怨恨我剛才沒幫你們說話嗎?” “不敢!”蕭立德口拙,躬身行禮:“娘娘關心臣心領了,蕭從蓉被斬是她咎由自取,臣沒有什么想法,任皇上處置!臣告老還鄉實在是自知能力有限,不敢誤國誤民,決不是什么心灰意冷,望娘娘明鑒!” 賀皇后看著他躬身還沒直起來的背,眼里閃過了nongnong的恨意,待蕭立德站直,眼波已經轉為傷心了:“蕭大哥還說不是責備我,你放心,不為你,就為我以前的姐妹,我也會去求皇上開恩的……相信沒多久,你們全家就能團聚了!” 蕭立德看著她,突然開口說:“娘娘還記得云清立德真是欣慰,那么娘娘應該也記得云清的性格!” “我記得,那時我們吃住在一起,她有什么好的都和我分享!她是個好姐妹!”賀皇后眼波中有珠花閃動,似乎想起了那段日子。 “蓉蓉和云清很像,性格也差不多!” 蕭立德狀似無意地說:“她愛憎分明,被我慣的有點刁蠻,家里的哥哥meimei甚至丫鬟沒少被她欺負!可是,她又是極護短的人,她欺負自己人可以,如果別人欺負到家里人,那她是絕不允許的,就算為此關黑屋餓肚子她都會拼了命地去維護自己人……娘娘,這種性格和云清像不像呢!” “是有點像!”賀皇后不自覺地附和,眼睛貪戀地盯著他的臉,似看不夠一般仔細地看他的眉,他的眼! 蕭立德武將出身,四十出頭的人還保持著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墨黑的發沒一根白絲,整齊地束在頭頂。濃黑的眉,高直的鼻梁,器宇不凡的樣子讓賀皇后透過他的臉似乎看到了年輕時的他,一襲黑色鎧甲,威風凜凜地于大軍前一站,就征服了她和云清兩顆情竇初開的少女心…… 她和自己的姐妹愛上了同一個男人,就像現在的蕭從容和賀冬卉,都為了想得到他互相競爭著。 她們不顧少女的矜持,尋找機會和他相處,她最終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纏著父親去說親,正碰上云清家也去說親。不知道老侯爺和他說了什么,他竟然選擇了云清,所以她只能看著自己的姐妹嫁給了自己深愛的男人,而自己卻被送進宮,強顏歡笑去侍奉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人…… 盡管他是一國之君,盡管他帶給她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她還是無法真正的快樂! 誰知道她為了站在這個位置付出的努力,誰知道她想要的只是現在身邊這人的愛,每次看到那夫婦兩恩愛地站在一起,她就恨!恨云清搶了她的愛,恨老侯爺拆散了他和她,恨再也無法回到當初…… 看見蕭從容出現在她面前時,那酷似云清的面容又勾起她的恨……這一切蕭立德明白嗎? 拉回神思聽到蕭立德幽幽地嘆道:“云清死了多年,在那邊一定很孤獨!就讓蓉蓉去陪伴她吧!……死者已矣……一笑泯恩仇吧!” 蕭立德似意興闌珊,說了這話就不再多言,躬身施禮走了。 賀皇后孤單地站在花園中,想著蕭立德莫名其妙的話,半天才醒悟過來,蕭立德繞著圈子說什么云清的性格,原來根本不相信蕭從容會下毒!她既然不可能下毒殺自己家人蕭玉芙,那么誤殺周勤就更不可能! 賀皇后一驚,危險地瞇起了雙眼,那么,他是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他之所以贊成處斬蕭從容,是想犧牲蕭從容保住蕭家的人嗎?指望一個蕭從容平復她的仇恨之心?真是可笑! 她忍了這么多年,為的就是把蕭家踩在腳下,讓她現在放手,可能嗎? 賀皇后的眼慢慢冷了下去,一笑泯恩仇,談何容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她肯忘了私人恩怨,為了自己兒子的前途,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蕭家是不能不除去的。 蕭立德,老侯爺,哀家說沒多久,你們全家就能團聚了!那就一定能團聚的! ***** 功高震主,歷來是帝王大忌,蕭立德怎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蕭家于武家功勞太多,父親因此被封為異性侯爺定遠侯,對蕭家,已經是走到了頂峰,如果不急流勇退,等待的就是盛極而衰。 蕭老侯爺四個兒子只剩蕭立德一個了,其他的都戰死沙場。算算哥哥弟弟們留下的侄兒侄女,包括自己的兩個兒子兩個女兒,蕭立德找不出一個能讓蕭家發揚光大的可塑之才。 蕭梓侗剛愎自用,跟著蕭立德上過戰場立過功,可就一副暴躁的脾氣讓蕭立德斷定他沒有前途。 小兒子蕭梓泱耳朵軟,媳婦說啥就是啥,這樣的性格怎么堪大用。 有女蕭從蓉,倒是生了一副風風火火的剛烈性格,卻脫不了兒女情長…… 那小女蕭玉芙,弱弱的樣子就更入不了蕭立德的眼了! 就像現在,蕭從容被關押大牢,蕭玉芙昏迷不醒,兩個哥哥卻各忙各的,人影都見不到,蕭立德站在院中就有些蕭瑟,望月喟嘆,他可以指揮大軍如何打勝仗,為什么對自己的家人就束手無策呢! 幾天之間他老了許多,外表當然看不出來,作為一個武將,他不允許自己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有什么都是自己扛著。 心好累,外面每個人都在看著蕭府,蕭府的人也在看著他,都想看他如何應對蕭從容被押一事,而作為一個父親,他又怎會不知蕭從容的無辜呢! 蓉蓉下毒?還是因為妒忌要殺蕭玉芙!初聞時他就苦笑,這丫頭的個性難道他還不清楚嗎?典型的和云清一樣!她欺負自己人可以,如果別人欺負自己人,不管她平日怎么惡劣,都是和家人抱成團一致對外的! 拙劣的陷害,說到底還是蕭家的名聲累了她!如果沒有輝煌的過去,沒有那令人忌憚的蕭家軍聲譽擺在那,她一個腿斷了的小女人,會有誰費盡心機地想陷害她呢! 蓉兒……委屈你了!蕭立德有些心酸,不出意外,明日她就要問斬,他作為一個父親,不能保護她,還為了蕭家的老老少少將她推到了最前沿,不內疚都不可能啊!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從皇后退婚的時候我就預感到了蕭家的命運,我無法阻止你嫁給三殿下做側妃,只能用漠視制造出你和蕭家不和的事實; 我沒有在你被打時去接你,我讓你大嫂趕你出去都只是想讓你遠離蕭家,遠離災難……希望人家看你落魄如斯放過你,沒想到還是避無可避地將你拉了進來……這就是所謂的是禍躲不過嗎? 蓉兒……別怪為父心狠,如果你的死能換來蕭家滿門的生,那么為父來世為你做牛做馬以償還今生欠你的……生生世世,直到還完為止!然后我們再投胎,你還做我的女兒,我還做你的爹爹,讓為父再來好好疼愛你! 蕭立德想到傷心處,眼淚滾滾而下,叫老管家拿酒來,顫抖著手倒了一杯灑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那是蕭從容出生時種下的生辰樹,眼看花將飄香,人卻將亡,怎不叫人噓噓…… 老管家在一旁看著,想起明日就是周勤的出殯日,似乎預感到了什么,再想起蕭三小姐平日的好,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蕭立德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回房睡下,只想睡個一天一夜,不用親耳聽到蕭從蓉被斬的事。 可惜好夢永遠都不會成真,睡到下半夜,就被大兒子蕭梓侗推醒了,這個平日脾氣暴躁的男人一臉的恐慌:“爹,蕭府被官兵包圍了,說接到密報……說我們窩藏刺客,通敵叛國,意圖謀反……讓我們開門繳械,自縛請罪!” “謀反!?”蕭立德酒醒了一半,衣服也顧不上穿,一把推開兒子跑到庭院中,只見府外火光沖天,映得四處火紅一片。 官兵的吼叫聲震耳,蕭府人慌馬亂,都被驚醒開始四散逃竄了。 二娘將金銀細軟收了個小包袱,帶著悄悄地逃走,才拉開后門就被等候的官兵抓住了,哭叫著:“官老爺,饒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全是蕭立德背著我做的,我冤枉啊!” 大兒媳婦何鳳將一雙兒子推上墻,自己才爬上墻頭就看到一雙兒子已經在官兵手中,不由撕心裂肺地叫道:“還我兒子,我們婦女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謀反通敵都和我們無關啊!” 蕭梓泱把媳婦孩子綁上馬,揮舞著長槍沖出去,才出府還沒開跑就被袢馬繩拉了個踉蹌,媳婦摔了出去,兒子撞到了門前的石獅子,當場碰得頭破血流。 蕭梓泱才沖過去,就被大皇子的劍攔住了,一聲冰冷的“帶走”,就有侍衛如虎似狼地沖上來,繳了他的長槍,給他帶上枷鎖押進了囚車。 蕭立德站在庭院中,一身白色的中衣,默然地看著周圍火把來來去去,凜然不怒自威的氣勢讓官兵如臨大敵地用長槍將他圍在了中央。 不敢小看他手無寸鐵,畢竟蕭家軍饒勇善戰的名聲不是虛來的,而這位打了上百場戰役的將軍更是軍中的傳奇,是每一個軍人景仰的神話。 一些官兵就開始在蕭府大肆搜索,翻箱倒柜,幾個時辰前還整整齊齊的家頃刻間變成了垃圾場,亂不忍睹。 哭叫聲,喝罵聲,鞭打聲讓蕭梓侗忍無可忍,隨手奪過了一個士兵的長槍,怒吼著:“老子和你們拼了!”就沖向前,結果被數十把刀架在了脖子上,最后被逼悻悻然地放下了長槍。 一個個場面似夢境在蕭立德眼前上演著,當大皇子的親衛從蕭府不知道哪間房間押出滿身血跡的“刺客”時,蕭立德笑了,唇邊無法掩飾的諷刺中夾了一絲欣慰:幸好老侯爺沒在府上! 可這欣慰沒保持多長時間,當他在天牢看到已經被刑具折磨得只剩半條命的老侯爺時,他的鎮定差點崩潰,目眥盡裂地吼道:“我只恨我為什么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