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失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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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二皇子武銘正的書房里還掌著燈,書房里武銘正坐在燈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時看看窗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快一更時,有風吹得火光閃動,抬眼,看見一個男人已經站在書房里。 “施先生,事情辦得怎么樣了?”武銘正站起來給對方施了一禮,問道。 燈光照過來人的臉,赫然是楚輕狂的師兄施予,只見他一張俊臉慘白,垂眼給武銘正回了一禮,低啞著聲音說:“施予有負二殿下的委托,殷大人已經被處斬了,其家人被流放千里……施予只能派人保證他們的安全,等二殿下定奪!” “??!”武銘正惋惜地跌坐在椅子上,蹙眉:“陸海一的面子也不管用嗎?” 施予羞愧地說:“我是‘請’了李德良公公的面,湯成誰的面子也不買,執意將殷大人問斬了……” “連李德良的面也不買?”武銘正這次震驚了,盯著施予喃喃自語:“陸海一是四海幫的幫主,四海大小河運幾十個幫派無不以他為首,湯成想在他手中將鹽道暢通無阻不買他的面子說不過去吧?” 施予撇撇嘴:“以前是這樣,現在據說他們四海幫在內亂,湯成扶持他的對頭搶奪幫主之位,自然不會買他的帳!” “那李公公呢?湯成的外務官據說是李德良幫他討來的,有人說他做了李德良的義子,難道這只是傳言?” “傳言是實,只是二殿下以為一個已經沒有權勢的義父恩情,能和如日中天的前程相比來得更有價值嗎?” 施予心說,不止你,連一向以睿智著稱的楚輕狂也看錯了……不,回想那天輕狂的話,他突然覺得這樣的結果其實早在輕狂的預料中,否則他就不會給他那幅字。 武銘正想借鹽道扳倒郭家,自己的心腹卻被人家殺了!三皇子被刺,大皇子趁捉拿刺客排除異己,一連串的事發生得驟不及防……不正包涵在山雨欲來的字里行間中嗎? 施予猛然覺得這宮廷之爭還是遠離比較好,自己頭腦沒有楚輕狂靈活,卷進去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了! “殷大人留下了一包東西,我給你帶來了,不知道有沒有用!” 他小心地遞上那還帶著血跡的包袱,繼續克制著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想里面是什么東西,打定主意,還了這個人情就遠離京城。 “謝謝施先生!”武銘正看見包袱突然眼前發亮,激動地伸手接過包袱就要急急打開,又意識到什么,停了下來,轉頭對施予說:“施先生辛苦了,請坐,我讓人給你倒茶水!” “不用,不用,事情已了,我該走了!二殿下后會有期!” 施予說完不等武銘正回話就從窗戶飛了出去,武銘正只看見他在屋頂起起落落,一會就消失在月色中。 武銘正看著暮色呆怔了半天,才克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關好窗子,回到桌邊慢慢打開了那帶血的包袱。 里面是想要的東西,一堆厚厚的賬本,這些年郭家私吞鹽道屬于國庫份額的證據。將這些證據呈上去,郭家何愁不倒,而大皇子爭奪太子之位仰仗的就是郭家…… 武銘正手拂過這些得來不易的賬本,陷入了沉思。大皇子這幾天正得圣寵,這時候拋出這些賬本有可能使得其反,局勢未明,還是再等等吧!都等了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一時! 蕭家那邊無動靜,楚輕狂也失去了蹤跡,他的好心情又低落下去,蹙眉想著這不在掌握中的事,眼前又浮現出了蕭從容鎮定地坐在大殿里的樣子。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他不知道何時蕭從容竟然走進了自己心中,那個以前總是有點刁蠻,任性隨意的小meimei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她不再笑得沒心沒肺,而是淡淡的,隨意地掛上一縷笑就比大笑更能奪去你的目光。 像一顆珍珠,慢慢地自淤泥中一點點地露出自己的光芒,讓你看了一點還想再看一點,想象著整顆珍珠全露出來是怎么樣的光華! 是她一句‘敢愛敢恨敢失去’觸動了他的心扉嗎?他無法想象那平凡的外表下竟然有這樣一顆轟轟烈烈的心,似乎就一瞬間看到了自己的同類…… 母妃不得勢,習慣了隱忍,教育他也是隱忍,忍、忍、忍……心上一把刀,誰知道什么都要忍的痛苦! 父皇有好的賞賜,弟弟們喜歡,他要忍著自己的喜歡讓出去! 跟著大皇兄去平叛亂,沖鋒陷陣的是他,功勞長幼有序,他再讓…… 習慣了將自己真實的想法用冰山表情掩蓋,他慢慢也以為自己是這樣的人,直到看到那女人,被打斷了腿,坐在輪椅上還坦然地宣揚自己敢愛敢恨敢失去!他才知道他一直渴望的是什么…… 敢愛時,可以舍棄自己的生命去換對方好好活著! 恨了,也旗幟鮮明地表露出來,并為自己的任性承擔后果! 不愛了,任你日后榮華富貴,覆水難收,無怨無悔…… 這樣的蕭從容顛覆了他對女人的認識,讓他一瞬間妒忌三皇子,何德何能,竟然有這樣一個女子愛他,竟然有這樣一份愛放在眼前不懂珍惜…… 看他那些妾室和過往認識的女人,一瞬間都變得蒼白無色,唯有眼前的女子,似罌粟花,開得那么妖艷又那么壯烈,讓他第一次萌生了如此想得到一件東西的渴望! 他想得到她! 他有種直覺,她才是最配和他站在最高處欣賞風景的人!因為他們骨子里是一樣的人,將熱情掩蓋在冰山的下面,所不同的是她比他活得直接! 可是,似乎她的好不是只有自己能看到,楚輕狂也看到了! 一向在他面前游刃有余,似乎萬事不在乎的男人動了心,以致不顧憑著暴露自己的實力,不怕得罪人也要贏取她的歡心。 想著他的表現,武銘正有些懊惱,對楚輕狂這個人,他一直看不透! 他的談吐不像一般商賈,他的背景無懈可擊,他就像一夜之間冒出來的新貴,吸引著眾人的視線,吸引著他們靠近。 春花秋月,風月無邊,他離他們很近,卻又感覺很遠!他覺得他是個謎,他卻直白得有些什么產業都一一交底。 武銘正私下讓人查過他的底細,調查的結果和楚輕狂所說的小有出入,卻無傷大雅。 只是,再詳細的調查也沒人說他會武功!要不是那天蕭從容從墻頭跌下來,他真的不知道這個看上去就是翩翩公子的楚輕狂有那么高的武功,竟然能搶在武銘元的前面接住蕭從容…… 一瞬間,不止自己喜歡的東西被搶走,還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讓武銘正很想殺了楚輕狂……他盯著他抱著蕭從容進去的背影,從那一刻起,將楚輕狂列為自己的勁敵! 蕭從容進宮一事,他懷著矛盾的心情暗示了楚輕狂會有危險,可是他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發生,讓他驟不及防地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侍衛押走,連辯解的余地都沒有更別說救她。 蕭從容被關入大牢,小丫鬟也失蹤了,三皇弟遇刺,大皇子變捉拿刺客為捉拿反賊,一樁事接著一樁事的發生,讓武銘正都有點找不到方向了。 只覺得朝局如海,他只是海上的一葉小舟,背后還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推波助瀾,他只能隨波逐流,等看清方向再做決定!目前他什么都不能做! ***** 閩南一家楚記客棧。 樓上最好的一間客房,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幽香,屏風后面有熱氣蒸騰,轉過去,大大的浴桶中有一半裸的男子在閉目養神。 墨發潮濕地飄散在水中,閉著的雙眼纖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水滴,俊秀的眉宇泡了半天也沒散去那不知道積攢了多日的疲憊,男子正是馬不停歇趕來的楚輕狂。 泡了半天覺得自己被馬顛簸得快要散架的身子骨舒坦了許多,楚輕狂這才擦干身子,換了一套干凈的衫子出來。 這個分店的葛掌柜已經給他泡好了茶,準備了幾碟精致的小菜,等楚輕狂神清氣爽地吃完,他才在一旁坐下,開始匯報藥王的蹤跡。 從接到藥王進了閩南地帶的消息,只要是楚記的店鋪都全力分派人手搜尋藥王的蹤跡,可是這藥王僅僅亮了一次相就消失在人海里,任楚記出動多少力量,只差挖地三尺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公子,不是小的們不盡心,實在是這藥王神出鬼沒,又精通易容之術,弄得我們就像大海里撈針,難上加難??!”葛掌柜唉聲嘆氣,倒不是推卸責任,這些天他為了尋人給楚輕狂一個交待,已經弄得快心力交瘁了! “我知道,我也就是讓你們留意,他要那么容易找到,他也不是鬼見愁了!” 楚輕狂瞇了雙眼,冷笑,吳冠子有兩個綽號,一個就是被他醫好的病人送的雅號‘藥王’,另外一個就是江湖人送的‘鬼見愁’,人家要殺的人他要救,小鬼納不了命怎么向閻王交待啊,所以叫鬼見愁。 一般人都以為鬼見愁是形容他醫術高,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不僅醫術高,輕功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跑得不快怎么救人?。?/br> 楚輕狂這兩年來為了找到吳冠子,快跑遍了全中原,還讓人傳話,說吳冠子最后一份續筋膏不管要多少金子他都買了!這傳言傳來傳去就變成某國君十萬兩黃金求購續筋膏,誰知道這求藥的正主是楚輕狂! 可是楚輕狂已經做到這份上,這吳冠子卻油米不進,不但不賣,還唯恐他搶似地一直躲著他。 弄得一向不輕易動怒的楚輕狂差點抓狂,眼看水佩一天天衰弱,吳冠子還和他玩你追我躲的游戲,楚輕狂暗暗發誓,吳冠子最好別落到他手中,否則不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他就不姓楚…… 所以提起吳冠子,楚輕狂咬牙切齒是有原因的。葛掌柜也知道這段緣故,陪笑道:“公子也別急,今晨有伙計打聽到有人進了神秘的巫山,我就在猜想是不是藥王,剛想明日派人再去仔細查看,公子你就來了!你趕路累了就先歇著,等他們落實了再過去也不晚!” “巫山?”楚輕狂蹙眉想了一下,突然跳起來說:“不用去落實了,那一定是他!給我準備馬匹,我這就趕過去!” 斷骨續筋膏據說有一味千年rou佛就是來自巫山,楚輕狂曾經看過的一書《山海經》中記載,這種植物生于深山古洞,為可遇不可求之物,色呈rou紅,陰涼滑軟。若獲此等rou佛,蒸以文火,取其汁液,只飲一盅不僅可以增長功力,還能祛病延年,化腐朽為神奇。 楚輕狂判斷那人一定是藥王,自然有他的道理。巫山終年聚霧,里面毒蛇肆生,山壁陡峭,還有毒瘴氣。 里面據說長滿了奇珍妙藥,可是除非特別一般人都敬而遠之,偶爾有不迷信想去發財的,都有去無回,久而久之,巫山方圓百里都無人居住,怕被這神秘的巫山吞噬了。 藥王怎么弄出的千年rou佛無人知曉,不過據江湖人士揣測,他肯定付出了很慘重的代價。因為藥王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再出現時就不再以真身示人,有人猜測他毀了容,也有人猜測他中了自己也無法解的毒…… 各種猜測千奇百怪,因為藥王神出鬼沒沒人證實就不了了之,此時楚輕狂一聽藥王進了巫山,怎么可能放過這唯一能抓住他的機會,當下讓葛掌柜備馬,隨身帶上一些解毒的靈藥就要趕往巫山。 葛掌柜勸阻無效,只好挑了幾個武功不錯的伙計護送楚輕狂前往巫山。 楚輕狂才走半天,加急的快報送到了,葛掌柜看上面寫著急,就先打開看了,是花君子發的,上面寫著三小姐被冤投毒殺人,被關押刑部大牢,救還是靜觀其變? 三小姐何許人,葛掌柜不知道,不敢做這個主,怕耽擱楚輕狂的大事,就一邊派人趕去追楚輕狂報信,一邊去報告在楚記閩南分舵的舵主。 報信人在分舵除了見到分舵主,意外地還見到了楚氏夫婦,楚記的大老板,楚輕狂的義父義母。這對夫婦也是沖著藥王趕來的,先到了總舵,沒想到就這一會功夫與楚輕狂失之交臂了。 楚輕狂的義父楚云安是個身材魁梧的男人,黧黑的臉上一雙眼睛鷹一般銳利,他接過信,看了看蹙起眉厲聲罵道:“輕狂胡鬧就罷了,怎么顧擎也不阻止,還放著胡鬧,刑部大牢是什么人都可以劫的嗎?也不想想會有什么后果,真是胡鬧!” 楚輕狂的義母俞曉寧則蹙著一雙秀眉,思付這三小姐是誰啊?怎么從沒聽輕狂提起過!花君子花哲別看平時嬉皮笑臉的,辦起正事來卻一絲不茍,既然八百里加急送了這封信來,就肯定是楚輕狂親自交代過的。 如果楚輕狂回答救,俞曉寧相信花君子就算拼了命也會去救這個三小姐的!而刑部大牢……楚云安說的沒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救的!那就要動用聽雨樓的力量……楚輕狂竟然為了這個女人動用聽雨樓的力量?! 俞曉寧突然不安起來,這個女人在輕狂心中,難道已經超過了水佩的重要,那么水佩……她蹙緊了眉,佩兒對輕狂的心她知道,她怎么能容許其他女人搶走她家佩兒的摯愛呢! 沒等俞曉寧阻止,楚云安就大筆一揮,代楚輕狂回了信:“靜觀其變,不準輕舉妄動,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回信隔了幾天就送到京城,形勢急轉直下,蕭家被人檢舉通敵叛國,一夜間滿門被抄,全家大大小小六十四人全部被抓,送往天牢,蕭從容也被轉入了天牢。 天牢有御林軍守衛,固若金湯,花君子聞訊望洋興嘆:錯過了最好的解救時機!就是楚輕狂親自在此,估計也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