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她嬌(重生) 第3節
阮清莞自然是樂得自由,一個人在京城里的日子更加不收拘束,從不曾關心過遠在邊關的景翊,甚至還在京中大肆敗壞景家的名聲。 做了這么多對不起他的事,如今回來的當務之急,自然是要好好關心關心她親愛的夫君了。 要知道他可是未來權傾天下的天佑帝,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和他拉近關系,彌補先前的傷害,挽回些好感。 竹苓在書案前擺好了筆墨,阮清莞用狼毫筆蘸了墨,提在手中沉吟半晌,筆尖最后落在紙上。 竹苓一遍研著磨,一遍悄悄打量著阮清莞,女子低頭書寫的模樣格外認真,像是在匯報什么國家大事。 竹苓忍不住偷瞄了眼信紙,卻驚訝得睜大了瞳眸。 那洋洋灑灑的文字里,女子一口一個夫君,喚得極其親熱,滿篇里不是“思君”就是“盼歸”,甚至還吟誦了幾句文縐縐的情詩,極盡深情與愛意。 這、這是他們夫人寫出來的文字? 最讓她不可思議的是,夫人和將軍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親密了? 竹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大眼睛盯著信紙,又望向阮清莞。 不過半晌,阮清莞就將這封“示愛情書”完成了,明明什么實質性的內容都沒有,卻洋洋灑灑寫了整整三頁,字里行間都是她對景翊的關心和思念。 阮清莞很是滿意,仔細檢查過幾遍,見沒有什么問題了,才小心地在落款處寫了“妻莞”二字。 而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側頭問道:“前些日子哥哥不是送過來些熏過梅香的信封?就用那個吧。” 竹苓這才從驚訝中醒過來,卻微微一愣,夫人什么時候對將軍的心思如此細致了,連寫信都要講究用什么信封,只是…… 她提醒道:“夫人,信封是好的,可是這一路上路途遙遠,恐怕信送過去了,熏染的香氣也沒了。” 阮清莞想想也是,只好無奈放棄。她將信紙折好后放入封中,而后鄭重地寫上“夫君親啟”。 半晌落了筆,阮清莞卻玉手托腮,盯著這四個字發呆,面容有些遲疑:“竹苓,我這字……是不是不太美觀啊……” 她從小就被父母兄長疼寵著,對學業也不上心,練字習字的功夫很少,以至于到了現在,一手好看的字都拿不出來。 要知道景翊從前可是師從名家,一手好字是出了名的,若是讓她這手歪歪扭扭的字落入他眼里,會不會引起他的輕視? 阮清莞想著,連忙道:“若不然……你尋個寫字好看的師傅,將我的信謄抄一份再送過去好了。” 竹苓聞言有些無奈,夫人現在不僅在乎用什么信封,連自己的字都在乎上了,只是她不免提醒:“夫人您忘了?您和將軍成親那時,婚書都是二人親自手寫的,您的字跡將軍早就見過了。” 阮清莞:“……” 她哪里記得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不過也是,上一世她從不曾在意景翊,自然也不會記得他有沒有見過自己的字跡這回事。 既如此,阮清莞只好認命將信交給竹苓,小心叮囑道:“務必要將信送到將軍手上。” ---- 邊境條件惡劣,終年氣候干燥寒冷,晝夜狂風卷地,黃沙漫天。 一整日的cao練結束后,士兵們終于可以歇下來,三三兩兩圍著火爐喝酒烤rou。 這是邊境戰士一天中最悠閑愜意的時間,營地里笑聲陣陣,空氣都活泛了起來。 角落的篝火旁,身穿銀色金絲繡蟒鎧甲的男人孤身落座,骨節分明的手指舉著玉盞對月獨酌,跳動的火苗照在男人低垂的眼瞼上,浮沉明滅中映著幾分暗藏心事的神色莫辨。 饒是平時再氣勢萬鈞的鎮北將軍,到這時都變得落寞起來,白日里凜冽的氣質也驟然消退。 “你們說,將軍的身影怎么看著那么傷感呢?”有士兵注意到景翊。 瞬間幾道目光掃過角落的身影,有人小聲猜測道:“怕不是為了京城里的將軍夫人吧?” “將軍夫人怎么了?” 邊境生活無趣,難得遇到八卦,幾個大男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聽說,咱們將軍娶的夫人乃云陽侯府的大小姐,聽聞性子極其惡劣,不僅對將軍沒有半分好顏色,甚至還整日在外招搖廝混,名聲極差。” 眾人驚訝極了,誰都沒想到他們那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鎮北將軍,私下的婚姻竟是這樣。 “此話可當真?” “那還能有假?不然你們看為什么將軍成婚五年從未回過京,府上也從不曾有消息傳過來?” 眾人不語,看向景翊的目光逐漸變得同情。 就在此時,營地外值守的侍衛策馬飛奔而來,揮舞著鞭子,高舉手中的信封。 “將軍,京城景府給您來信了!” 一時間,營地里話音俱落,眾人齊刷刷的目光皆望向景翊。 篝火邊的男人終于從靜默中回過神,昏暗之中立起了頎長挺拔的身體,刀劍般鋒利的眉眼卻并未流露出太多訝異——他雖久離京城,可眼線仍在,偶爾也會有他安排的人送來京城的密報。 景翊面不改色放下了手中的杯盞,起身接過侍衛呈上來的信。 下一刻,在看到信封上“夫君親啟”四個大字后,他的眼眸中劃過一絲異樣。 “是將軍夫人寄來的家書吧?”送信的侍衛看見信封上的字樣,撓頭笑道:“將軍和夫人感情真好。” 景翊卻是半晌沒言語,粗糲的指腹摩挲著信封上的字樣,他不太相信這是阮清莞會寫下來的文字,記憶中那個女人從來不會這樣叫他,可那熟悉的字跡確實是出自她之手。 除非……她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這里,男人的一顆心驟然提了起來,兩道濃沉的劍眉擰得像打了死結的麻繩,動作極快地拆開了信封。 大片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如同他魂牽夢縈了五年的女人。小巧娟秀的字體透著墨香,芬芳入鼻,勾得他心癢。 景翊捏著薄如蟬翼的信紙,指骨間幾近泛白。 這哪里是一封家書,這簡直是一封情書。男人翻來覆去看了三遍,始終不能相信這是阮清莞寫給他的,里頭不是情意綿綿,就是款款深情,著實不像她的風格。 記憶中,那個女人對他的態度一直是冷淡漠然,從不曾有一分笑顏,更不曾有一句好話,她怎么可能給他寫這種東西? 男人寒冰般幽暗的目光遲疑了片刻,忽而抬起了頭,“夫人在京城沒事吧?” 他的嗓音裹挾在邊境大漠的蕭瑟夜風中,像夾雜了點點黃沙,粗啞中壓抑著極深濃的情緒。 那送信的侍衛一愣,下意識搖頭:“未曾聽聞有恙。” “只有這封信,據說是夫人特意交代了的,一定要送到將軍手中,可見夫人對將軍的情意之深。”侍衛見男人情緒不對,連忙又補充道。 情意之深…… 景翊瘦削的下巴一哂,輕扯了扯嘴角,眸中嘲諷之意盡顯,阮清莞對他能有何情意…… 而后,他低下頭,視線忽的定格在信尾落筆的“妻莞”二字,寒潭般幽深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動。 透過那熟悉的字跡,仿佛能看到信紙背后的人,那個讓他在無數個漫漫長夜夢醒的人。阮清莞信上說的思念是真是假尚不得知,可他五年來對她的朝思暮想卻是實實在在的。 可他知道,自己不過是自作多情,所以即使思念成疾,也從不踏回京城的路半步。 然這一次,男人的心動搖了。 沉默良久,景翊薄唇一抿,將信封好好地收納進了懷中衣領,而后恢復了平日里的冷硬面容。 “備馬,準備回京。” ---- 初夏時節的雷雨總是格外多,白日里還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到了晚上就下起瓢潑大雨,伴著陣陣雷聲。 竹苓將棲霞居的門窗都一一關好,山梔從后廚回來,請示阮清莞:“晚膳已經備好了,夫人可要準備用膳?” 阮清莞斜倚在塌上,眉目間有些疲憊。許是因為上一世的她死在雷雨天,重生回來后每每遇上雷雨,她的心口總會莫名的不舒服。 “先撤下吧,我沒什么胃口……” 話音剛落,一道驚雷陡然砸下,三人的目光同時轉移向外,一時間都沒有出聲。 與此同時,景府的大門在雷聲中被急促敲響,轟然的雷聲與敲門聲此起彼伏,驚醒了門房的值守。 “這么大的雨,誰啊?” 夜黑風高,風雨飄搖,門前的大紅燈籠搖搖欲墜,下人不耐煩地披了蓑笠,踏著滿園的雨水而來,撥動了門栓。 門外站著兩個人,為首的那個牽了匹馬,昏暗之中看不清長相,只一身的狼狽衣著讓門房守衛皺起了眉。 “快走快走,我們府里不收借宿的!” 他說著擺了擺手,正要在暴雨中關上門,那人身后的男人卻驀然出聲了。 “怎么,如今連本將都不認識了?” 此時恰有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將整個黑夜化為白晝,男人鋒利深邃的眉眼也盡展露出來,門房不由瞪大了眼睛,聲音顫抖。 “將……將軍!” 第4章 回京 妾身心疼您 整座將軍府誰都沒有想到,他們那五年未曾歸京的主子,居然在這個電閃雷鳴的雨夜不聲不響地回府了。 阮清莞在棲霞居得到消息時,驚得差點從塌上摔下來。 上輩子這時候景翊不曾回京過啊?怎么會這么突然? 來不及思考,阮清莞連忙趿著鞋子下床,迅速坐在了梳妝鏡前,招呼山梔竹苓道:“快!快幫我梳洗上妝!” 這一世他們夫妻一場,見面的次數卻寥寥無幾,婚后獨處那幾日,她也未曾給過他好臉色,阮清莞不敢想象自己在景翊心中的印象。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在景翊心中展示一個最好的形象。 只是還未等到侍女的回應,棲霞居門外就已經傳來了動靜,男人沉悶穩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落在棲霞居的門檻上。 阮清莞恍然間聞聲回頭,就這么驀然落入一雙幽深漆黑的瞳眸。 男人棱角分明的面龐緊繃著,帶了些凌冽的氣質,微白的薄唇輕抿,看不出什么情緒,淋過雨的額角發梢染上了些許濕意,襯得刀劍般的眉眼更加鋒利,只一雙深如寒水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力度似乎能穿透她的心。 阮清莞忽然驚覺,自己從未好好打量過他,上一世的她一直覺得景翊的長相太過冷硬刻薄,哪里比得上她心心念念的齊宴溫潤如玉。 可是后來呢,冷硬刻薄的人至死都不曾忘了她,而那所謂的溫潤如玉謙謙君子,卻在背后用盡手段利用她。 直到現在不帶任何偏見的去直視男人,阮清莞才發覺她的夫君其實長著一張俊朗深邃的面容。 其實上一世也有很多京城的世家貴女對景翊傾慕有加,甚至在景翊迎娶了阮清莞這個壞名聲的妻子之后,她們都為景翊委屈不平,背后更是狠戳阮清莞的脊梁骨。 而上一世的阮清莞自然是從未在意過她們的閑言碎語,更是覺得這些女人眼光極差,在各家宴席上也很少和她們來往。 現在想來,上一世的她才是福氣最好的那個吧,嫁給了這個世界上最深情最專一的男人,可惜至死都沒有好好珍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