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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跟在太上皇身邊養成的習慣,從前每次太上皇帶他到藥堂,兩人必須得先在外頭等待,無論刮風下雪,沒有得到那人準許,太上皇堅決不踏入半步。 崇德帝聽到新帝駕臨,沉默了瞬間,讓沛安把人請到房里,不必打擾阿浮。 新帝見到崇德帝,便拱手請安:“兒臣見過父皇。” 崇德帝抬頭看了他眼,他所有本事都是他親自教導的,只要瞧一眼就清楚他的心思。 這是不放心他,怕他不是真心退位,害怕他是不是還有別的謀劃,給他留下后患。但是自己難得卸下重擔,高興都來不及,何必自找麻煩。 他道:“這里沒有太上皇,只有蕭老大爺。”自柳太后仙逝之后,再無人喚他一聲阿律,他的身份只剩下大秦帝王,久到崇德帝自己都差點兒忘了自己的名字。他特地提醒蕭暮,這里沒有君臣,也不是皇宮。 蕭暮明白蕭律的意思,忙改口道:“兒子見過父親。” 蕭律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口就問他:“不留下用飯吧?” 蕭暮頓時一噎。 怎么他才剛來,就恨不得他立馬走似的? “你杜姨做飯也難,少做一人的飯,少累一分。” 這趕他走的理由正當,畢竟杜姨的年紀也不小了,蕭暮沒厚臉皮再勞累杜浮亭,“趕明兒兒子指派幾名廚子過來,父親也能安心。” “你看著安排吧。”蕭律沒有拒絕,這里不留蕭暮的人,恐怕他不會安心,不是廚子也會是其他人。 蕭暮達到目的,又見蕭律是真心想過閑散日子,便準備回宮,誰知道杜浮亭聽到說蕭暮來了,特地趕過來瞧瞧。 蕭暮轉身見到杜浮亭,眼角浮起笑意,直接喚道:“杜姨。”聲音清潤,態度溫和,挑不出錯。 蕭暮沒有給杜浮亭機會向他請安,要是真叫人給他行禮,那蕭老大爺只怕要不高興了。 杜浮亭正好省事,看著他正準備出門的意思,出聲道:“這是要走?我飯都做得差不多了,留下來吃點。” 盯著蕭老大爺仿佛刀劍的目光,蕭暮一口應承下來:“這多不好意思,我好久不曾嘗嘗杜姨手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難不成小時候你吃的還少了?”這是杜浮亭與蕭暮的秘密。 那時候蕭暮才四五歲,可是生在宗室,無父無母,小小年紀要學會自保,所以很早就懂得如何看人臉色行事,后面被帝王選中當日后繼承人,日子是好過不少,但是畢竟知道自己不是帝王親兒子,所以面上不露情緒,心里是惶惶不安的。 蕭律每回帶著孩子過來用餐,是覺得有孩子的存在,他被趕出去的可能性會小很多,事實證明也是如此,杜浮亭對孩子很有耐心。 見到孩子在飯桌上吃的少,沒幾口就說自己飽了,不敢在他們面前放開了吃,她會特地留飯后,還哄他大人喜歡吃的香的孩子,他這才安心的吃飯。 “你們之間竟然還有我不知道的事?”蕭律的醋意一下子就上來了,登時有些生氣,唯獨他被蒙在鼓里。 杜浮亭乜斜了眼蕭律,“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還要我跟你一個一個數出來嗎?” “那當然,必須都得告訴我。”蕭律仗著自己是病人,杜浮亭顧忌他身體,就開始得寸進尺,胡作非為。 蕭暮見兩人斗嘴吃醋,尤其是蕭老大爺就像是老頑固似的,唇角忍不住翹起。 他自小父母早亡,后來雖說是蕭律親手帶他,但他從未經歷過這種家里大人爭論,好似別有一番滋味。 “走走走,別理他,咱們去吃飯。”杜浮亭懶得同蕭律計較,推著蕭暮往出走,“這次我不知道你要來,下回再來記得著人提前通知一聲,我知道你要來就多做幾道你愛吃的了。” 蕭暮含著應著:“好。” 可把追出來的蕭律氣得夠嗆,忙問道:“做了我愛吃的沒。” 杜浮亭無奈的攤手:“你吃不了旁的,都是藥膳。”眼見人要炸毛,她趕緊捋順,“等再過幾日給你做能克化的糕點。” 蕭律聞言臉色好了不少,嘟囔著道:“這還差不多。” 蕭暮還是時不時的往萬佛山跑,再順便蹭一兩頓飯,就像曾經的蕭律那般,只不過他偶爾還會在此借住一宿,加上杜浮亭對蕭暮的態度比對蕭律好,蕭律舍不得說杜浮亭,就罵蕭暮臉皮厚,非賴在這里不走,打攪他和杜浮亭相處。 蕭暮如今拿捏了怎么和蕭老大爺相處,被他罵了只是不咸不淡的笑笑,反駁道:“上行下效,這都是跟父親學的。” 蕭律恨不得拿椅子砸他,只不過就算他身子被杜浮亭悉心調理,但到底是上了年紀,不可能健步如飛,只能嘴上罵蕭暮幾句。 紅珠有時候在旁邊看著這三人相處,總覺得他們就是一家人似的,若是夫人那孩子還在的話,應該也是這般相處的吧。 蕭律是不想見到蕭暮,他只想跟阿浮在一處,誰知道他一連三月都往萬佛山跑,并且樂此不疲。為防止蕭暮打擾,蕭律費了不少心思,雖然每次都沒什么用。 這日暖陽正好,杜浮亭正捧著藥材給藥柜補藥。 聽見蕭律腳步聲,她轉頭望去。 就見他換了身青色長袍,神色溫和的同她伸手,“荷花要開了,去不去看看?” 她心里劃過不好的感覺,但是沒有表露出來,將手遞給他,任由他牽著往荷花池去,兩人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太陽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誰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