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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斷后遺癥 第55節

    葉母顯然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也瞧出她情緒不太對,挑了下眉,慢慢靠向身后的沙發,淡聲說:“我女兒去年畢業,最近兩家人準備把她跟傅宴欽的婚事給定下來。”

    服務生端過來一杯溫水,陳西瑞跟人說了句“謝謝”,手指摩挲著杯壁,接上女人剛才的話:“準備定下來,那就是還沒定,傅宴欽他本人知道嗎?”

    葉母面上倒也不氣,唇角挑出一點棋逢對手的弧度來,要知道,太容易打發的反而失了趣味,“陳小姐也是讀書人,難聽的話我不想講,你們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好不容易傍著了有錢人,就想著一步登天邁到人家家里去,然后呢,迫不及待生個孩子好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陳西瑞喝了口水,淡而無味的溫水漫過喉腔,壓住了噴涌而來的酸澀,“你們這樣的有錢婦女我也見多了,有工作的還好說,沒工作的,成天就只能圍著丈夫孩子轉,斗完小三抓私生子,忙活一圈無事可干了,就開始cao心起孩子的終身大事了。”

    葉母臉色遽變。

    陳西瑞面無表情,繼續道:“本來也沒什么,孩子該結婚結婚,你呢,照樣做做美容約約下午茶,聽著是不是挺沒勁兒的?別著急,這不來活兒了嘛——你發現準女婿那邊好像出了點情況,一下子精氣神都顯出來了,迫不及待地投入新一輪的戰斗,好給自己乏善可陳的人生增加些調味料。”

    葉母臉上有些掛不住,冷笑一聲:“陳小姐能說會道,怪不得討男人歡心,我女兒這一點還真比不上你。”

    “討男人歡心?這話我是真不愛聽,我一正經上班族,又不是賣笑的。不過也能理解你,畢竟跟社會脫節太久,說話容易不過腦子。”陳西瑞端量著她,毫不掩飾眼神里的譏諷,“你要實在閑得沒事兒,可以找個班上上,就去你孩兒她爹的公司掛個職,別的本事沒有,耍耍老板娘的威風你肯定在行。”

    葉母終于卸下偽善面具,陰惻惻道:“你這嘴巴是真厲害。”

    “氣性別這么大,小心您的血壓。”陳西瑞起身準備走,最后看了婦人一眼,“來日方長,咱倆走著瞧。”

    走出咖啡館,陳西瑞沿著長街溜達,晚風一吹,方才受到的委屈消散不少。

    她心平氣和地給林美珍打電話,告訴她媽自己有回家工作的打算。

    “回來挺好,吃住都在家里,咱娘倆兒也能有個照應。”林美珍應該是在看電視,陳西瑞聽見了炮火轟炸的聲音,“你自己當初非說要留在北市,現在想想,還是家里好吧,外頭的月亮再圓,那都不如家里的漂亮。行吧,你這么一說,我心里就有數了,我讓你老舅幫忙留意著點他們醫院的招聘信息。”

    陳西瑞笑了笑:“等我回來給老舅帶烤鴨。”

    “你說你回來多好啊,咱們家這人脈資源能給你方方面面照應到位了。”

    “嘿嘿,那我就靜候佳音啦。”

    林美珍的話令她心安,不管異鄉漂泊多少年,這座城市很難讓她產生歸屬感,受傷的靈魂也只有故鄉才能撫慰。

    有了鄉愁,人生這條路怎么選都有遺憾。

    傅宴欽今晚有一場私人宴會,跟她說過會晚點回家。

    陳西瑞打電話問烏羨妮,詢問晚宴地址,打車直接過去。

    宴廳是邀請制,客人皆要出示邀請函,陳西瑞被身著制服的安保人員攔在了外邊。

    她像只無頭蒼蠅在夜風里踱來踱去,沒辦法,只得給烏羨妮打電話,麻煩人家出來一趟。

    “西瑞。”一身晚禮裙的女人踩著高跟鞋朝她走近,渾然天成的嫵媚之美甚至都不需要過多修飾。

    陳西瑞自嘲一笑,連他身邊的助理都這么漂亮,怪不得他的未來岳母會瞧不上她。

    “羨妮姐,我能不能跟你一塊進去?”她語氣誠懇。

    烏羨妮稍顯猶豫,這場晚宴來賓里還有葉家那位千金,就這么堂而皇之地把這姑娘帶進來,說不準會惹出什么風浪。

    何況,她到現在都沒看明白他們老板對西瑞是個什么態度。

    說寵吧,跟了快四年也沒落個什么名分,說敷衍吧,出手闊綽,事無巨細,這姑娘畢業典禮那天,他忙著開會,還惦記著讓她買一束花送過去。

    “羨妮姐。”陳西瑞抓住她手,眼神急切,“你就帶我進去吧,我就想進去看看。”

    烏羨妮于心不忍:“好吧,但你得換身衣服,這樣進去會鬧出笑話。”于是,她從滿鉆鑲嵌的晚宴包里取出手機,以傅宴欽的名義叫人送來一套晚禮裙。

    作為助理,手上攥了幾分狐假虎威的小權。

    大約五十分鐘后,一件抹胸薄紗的星空藍長裙被送到烏羨妮手上,烏羨妮領著陳西瑞去車里換上裙子,端詳這姑娘一番,又幫她敷上淡妝。

    “傅總知道你過來了嗎?”

    “他馬上就知道了。”

    烏羨妮手頓了下,表情掩藏得極好,掰過陳西瑞下巴,輕輕幫她掃上腮紅,“是想給他驚喜嗎?”

    陳西瑞說:“就怕嚇著他。”

    宴會正酣,名流富豪集聚,各路明星光鮮登場,陳西瑞一眼就看見了一身正裝脖系領結的傅宴欽,那人手持香檳,與人談笑風生。

    笑意極淡,不達眼底,卻始終恪守三分社交場合的紳士教養。

    窗外是經久不滅的煙火,火樹銀花,漫天飛舞。

    廳內是對此已經司空見慣的上流人士,他們輕松,自如,每個人臉上都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盯著某處看太久,陳西瑞覺得眼睛有點酸,這里真的好美,屬于另一個浮華世界。

    她眨眨眼,拘謹地攥著掌心的手機,突然瞧見一姑娘,手握晚宴包,嬌俏地走到男人身邊。

    傅宴欽側目看了那姑娘一眼,微微點了下頭。

    陳西瑞問烏羨妮:“那女孩是不是姓葉?”

    烏羨妮嗯了聲,眼露憂色。

    “我認識她媽,她媽今天本來還想請我喝咖啡,但我沒要,因為我不愛喝咖啡。”

    烏羨妮訝異地看著她,大概明白這姑娘為何今天會如此反常,“她媽是不是說了什么?”

    “她媽說了好多。”陳西瑞苦笑,“姐,怎么連你也瞞著我啊?那姑娘和傅宴欽有婚約,對不對?”

    烏羨妮脫口道:“沒有,傅總跟她還沒到那一步。”

    陳西瑞嘴唇囁嚅兩下,“可是……可是他也沒想娶我。”

    “西瑞……”

    水晶燈光盛大明亮,面前觥籌交錯,紙醉金迷,陳西瑞恍覺過去的那幾年猶如一場夢,除了長了些日后可以吹噓的世面,其實很殤很累。

    那大師算得還真準,她這情路果然坎坷,快要折騰掉半條命了。

    看來王八還是配綠豆的好,融不進的世界就不要硬融了,咱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憑什么要遭那污言穢語?

    傅宴欽眼眸輕掀,不經意撩過來,隔著人海,兩人終于對上了視線。

    女人就站在距他十幾米的地方,身姿婀娜,臉上還是帶點褪不掉的嬰兒肥。

    第53章 晚宴

    (二)

    葉珂注意到了男人復雜幽深的目光, 不由順著視線看去,衣香鬢影之間,站著一位臉色蒼白如紙的女孩。

    頭發沒做造型, 半長不短地垂在肩側, 也不見搭配禮服的耳飾和項鏈,通身散發出的樸素氣質與周圍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這姑娘不像是圈里的名媛,也不像是傍尖兒,既然能出現在這種場合,想來身份大有來頭。

    樂聲突然響起,聲音來自正中那架黑色貝希斯坦三角鋼琴,演出者的蔥白十指輕敲在黑白琴鍵上,如山間小溪, 叮咚蜿蜒。

    “你認識她?”葉珂狐疑道。

    傅宴欽沒搭腔, 視網膜上只剩下陳西瑞浸滿哀傷的眼睛,和那塊沒幾兩rou的鎖骨。

    瘦了。

    半月之前,他將女人摟在懷里, 還能摸出豐腴的輪廓來。

    陳西瑞朝他扯出一絲笑, 傅宴欽放下手里的香檳,長腿邁過去, 伸手將她拉到外邊的院子里。

    煙火依舊在盛放, 炸開的簇簇火光照亮陳西瑞的眉眼,她仰著頭,眼里已不見哀色:“是羨妮姐拿來的裙子,好看嗎?”

    “好看。”傅宴欽緊緊攥著她冰涼的左手, 他有種預感, 只要他一松開,這姑娘就會消失。

    陳西瑞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我第一次穿這么漂亮的裙子, 感覺自己快成大明星了。”眼神熠熠生輝,邊說邊仔細端詳著他,最終定格在他的黑色領結上,抬起右手輕輕柔柔地摸了摸,“你今天真帥,把人姑娘都迷暈了,她是不是你家里給你安排的結婚對象啊?”

    說出最后這句話時,她使勁低著頭,怕自己會忍不住哭起來。

    這世界何等荒謬,為什么要逼著女人去追問男人有關良心的問題。

    “把頭抬起來。”傅宴欽沉聲。

    陳西瑞搖頭,眼淚啪嗒掉落兩滴。

    傅宴欽扣緊女人下巴,逼迫她抬起頭,他被煙火籠罩的面孔,迸射出冷冽的寒光,“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

    “陳西瑞,你不老實。”

    “她mama罵我是小三,她罵我是小三……”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淌,“我從來沒想給人當小三,我明明是跟你在處對象……”

    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傅宴欽喉結一滾,罵了句“cao”,把人按進自己懷里,掰著她臉,拇指溫柔摩挲,“別哭,我們瑞瑞不是小三。”

    陳西瑞鼻涕混著眼淚,全抹在他的男士禮服上,積攢多時的委屈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這是什么地方?昏頭了你,把這種女的弄到這兒來?”一道斥責從陳西瑞背后傳來,她受驚扭頭,看見了一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女。

    傅宴欽摟著她沒松手,還是那一貫的游刃有余:“我跟我自己的女人調情,難不成還要向您打申請?”

    “我從來不過問你外面的花邊事兒,不代表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到這種地步!”聲音尖銳,發酵著滔天的怒意。

    陳西瑞像一只沒骨氣的鵪鶉躲在男人懷里,不敢回頭去辨認那對中年夫婦眼神里的憤怒和鄙夷。

    “老二,你快把這姑娘送走,養在外面隨你怎么膩歪,這種場合就是不行。”說話的是那位貴婦打扮的女人。

    陳西瑞仰頭,聲如蚊鳴道:“我想回去,咱們回家吧。”

    “好。”

    陳西瑞從他懷里鉆出來,畏畏縮縮地站到了傅宴欽身后,她根本不敢與那對夫婦對視,他們方才的片言只語,就像一把剮心的利刃,將她搖搖欲墜的自尊心寸寸擊碎。

    “這種女的”“養在外面”……這兩個詞兒真傷人。

    “傅太太——”

    隨著這一句熱情似火的招呼聲,幾位結伴而行的女人沿著郁郁蔥蔥的小徑走了過來。

    葉珂也在其內,目光在陳西瑞身上短暫停留。

    她不動聲色地走上前,柔聲細語地叫了聲“傅宴欽”,聲色動聽,又帶著某種宣示主權的意味。

    焰火終于熄滅,輕揚樂聲從大廳里飄出來。

    陳西瑞看著女人,心中并無好感,大概緣于一種恨屋及烏的心理。

    “她是?”葉珂第二次打聽陳西瑞的身份。

    “介紹一下,這我女朋友。”傅宴欽摟著陳西瑞肩膀,語調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