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斷后遺癥 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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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彤彤說話有些氣短:“我以為扛一扛就過去了。”眼神里寫滿了歉意,又道,“jiejie,你別生氣。” 陳西瑞嘆口氣:“我沒生氣。” 劉仕文站在旁邊沒說話,心中隱隱覺得苗頭不對,積液依然會大量產生,這意味著隨時會有壓迫胸部和縱膈的危險。 治標不治本,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產生積液的原因。 “你不生氣了就好。”女孩咳了幾聲,笑容略顯無力。 陳西瑞心疼:“快別說話了,好好歇著。” 劉仕文面色凝重,把陳西瑞叫了出去,開口就問:“這你家什么親戚?她家大人呢?” “不是我家親戚,偶然認識的。”陳西瑞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一個人在這邊打工。” 劉仕文沉默,過了會兒,問:“她那胸腔積液,你考慮是什么原因?” 陳西瑞想了想:“會不會是結核性胸膜炎導致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 “可能性大嗎?”她自己也清楚,短時間內快速產生這么多積液,不符合結核性胸膜炎的表現。 劉仕文看著她,還是那副寡言智者的高冷模樣:“你問我我問誰,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吧。” “該開什么檢查你們直接開,我來給她墊錢。” “用你的錢干嗎,科里給她先墊著。” “別,這錢就讓我來掏吧。”陳西瑞態度堅決,“我最近琢磨出了一個生財之道,專薅資本家的羊毛,只要臉皮厚,錢,那是源源不斷的來,根本花不完。” 劉仕文正經嚴肅道:“你不會是入了什么邪-教吧,走出去別說是我學生。” “不是邪-教,但是天機不可泄露。” * 來總部開完會,傅宴欽去了趟傅紹勛的辦公室,生意人講究風水,此屋坐落于西北位,西北為乾,取掌權之意。 恢弘大氣的中式布局,會客位置擺著一盤錯綜復雜的棋局,傅宴欽凝神望著棋盤,黑子深入白子勢力,看似劍走偏鋒出其不意,實則一舉一動皆受到掣肘,此局無解。 秘書給傅宴欽泡了一杯大紅袍,他坐到沙發上,悠閑品茗。 傅邵勛說:“下個月八號有個宴會,葉家那姑娘也會來,你倆正好碰個面,別到時候婚都結了,互相還不熟悉。” 傅宴欽沒應聲,手機在掌心轉一圈,低頭給陳西瑞發消息:【開竅了?終于舍得花男人的錢了。】 瑞瑞:【上次來咱們家那女孩住院了,刷你的卡給她墊了點醫藥費,你今年可以不用去上香了,因為你的功德已經圓滿了。】 傅宴欽扯了扯嘴角:【晚上我回來吃。】 瑞瑞:【真不巧,我今天約了室友在外面吃飯。[微笑]】 “老二。”傅紹勛神色不悅,“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傅宴欽抬眸:“正好想跟您說這件事兒,我沒打算娶那葉小姐。” 傅紹勛呷了口茶,一雙眼睛看得通透,“我知道你外頭有一個,這男人嘛,風流點也沒什么,不過你要想動什么歪心思,我今天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可能。要是真喜歡,就養在外面,養個幾年,說不定就膩了。” “我已經養了三年多,還沒膩。”傅宴欽翹起二郎腿,懶散地瞧著傅邵勛,“現在是越看越喜歡。” 傅紹勛哼道:“沒想到我還能生出個情種。” “這點跟您可不太像。”傅宴欽端起瓷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 …… 隔天,陳西瑞看著手里的化驗單,陷入了沉思,指標不符合結核,且胸水中的腫瘤標志物偏高,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會是腫瘤嗎?”這是她第二次問同樣的話。 劉仕文看她一眼:“等胸腔鏡的活檢結果。” 一周后,病理結果出來,陳彤彤確診為胸膜腫瘤,惡性程度相當高,目前已經出現了淋巴轉移,手術意義不大,劉仕文建議她化療,女孩表示拒絕。 陳西瑞特別難過,眼眶微微發紅,劉仕文對那女孩說:“如果不打算化療,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好,謝謝您。”小姑娘沒哭,反而笑著安慰起陳西瑞,“我明天出院想去買條裙子。” 陳西瑞的眼淚啪嗒啪嗒掉落,像斷了線的珠子,她自以為已經見慣生死,心如鐵石,可還是會有情不自已的時候。 跟著劉仕文走出病房,她紅著眼問:“還有希望嗎?” 劉仕文沒有給她任何幻想,淡淡地說:“你自己也是學醫的,你覺得呢,除非有奇跡發生。” 那天晚上,陳西瑞一個人躲在書房里,查閱了大量胸膜腫瘤方面的文獻。 文字遠比劉仕文的話更讓人心寒,它不需要權衡人情味兒,只需要冷冰冰地陳述事實——這種腫瘤進展很快,生存期可能不到半年。 六月中旬,暑氣冒出頭來,幸好滿大街都是老槐樹,給城市帶來一片濃密的陰涼。 陳西瑞穿一身藍色碩士服,坐在觀眾席上,聽臺上的男同學在唱《唱給十年后的自己》。 “唱給十年后的自己,感謝你一路給我勇氣,就算未來遭遇風或雨,至少還擁有回憶……” 錢曉雅聽哭了,摟著她說咱們仨以后都呆在北市,哪兒也不去。 她笑話這姑娘:“差不多得了,蘇瑜留在本院讀博,我也找了家北市的醫院,至于你,你一本地人還想往哪兒去,咱仨不還都在嗎。” “哈哈哈,我被這歌整迷糊了。” 三人摟在一起笑,很幸運,如此脾性相合的姑娘們被命運安排在了同一間寢室。 隨著畢業典禮在紛紛揚揚的禮花炮中拉上帷幕,陳西瑞結束了自己在北市的八年求學生涯。 禮堂外邊,烏羨妮款款朝她走過來,遞上一束包扎精美的花,“傅總今天有個會,來不了,畢業快樂。” 陳西瑞沖她笑了笑:“謝謝。” “咱倆一起拍個照吧。” “好啊。” 陳西瑞抱著一捧花,笑容真誠而燦爛,時光似乎定格在這一刻。 陳彤彤沒有等來醫學奇跡,熬了大半個月,油盡燈枯地離開了人世,走時身上穿的是一件碎花收腰連衣裙。 那是陳西瑞送給她的。 陳西瑞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她最近對許多事情都感到很無力。 女人抱臂站在露臺邊吹了會兒風,劉仕文走過去,發現她眼眶紅了,拍拍她肩膀:“你跟那醫院的合同簽了嗎?” “還沒。”她用手背揩掉眼淚。 “有別的打算?” “我在考慮要不要回老家。” 劉仕文笑道:“之前是誰信誓旦旦地說,夢想已經不能再打折了?” 陳西瑞也笑了,只是臉上毫無血色:“那都是唬人的話,人只要妥協過一次,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回老家也挺好的,生活壓力能小點,簽不簽你自己想清楚了。” 陳西瑞點了點頭。 “你不是處了個男朋友嗎,他也跟著你回老家啊?” “他不歸我管,隨他吧。”陳西瑞擺了擺手,“走了劉老師。” 華燈初上,夜色彷徨。 這座待了近八年的城市,陳西瑞頭一回覺得它是如此陌生,每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帶著泥塑般的陌生面具,車流聲、人聲、還有遠處工地上的機械運作聲……爭先恐后地涌進她耳朵里,咬牙切齒地提醒她這世界是有多么cao蛋。 她茫然地看著對街的一條泰迪狗,那狗也在看她,隔著茫茫人海,她竟然得到了情緒上的片刻安寧,但那只泰迪很快就被它主人攆回了屋,這下目標物不見了,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的視線該往哪兒聚焦。 “讓讓哎姑娘,別撞著你。”一個騎自行車的大爺把著車頭扭扭歪歪而來。 陳西瑞閃身站到了路邊,碎發掃過臉頰,隱約蓋住蒼白的臉色。 她點進信息,又看了一遍昨晚收到的陌生消息。 【陳小姐,你好,我是葉珂的母親,如果有空,我想請你喝杯咖啡,談談我女兒和傅宴欽的事。】 也許有些事情是時候該做了斷了,她回撥過去電話:“我今天有空,在哪兒見面?” 對方報了個地址,她說好,抬頭目視前路,燈火蜿蜒,似數條綿延無盡的血管。 第52章 晚宴 (一) 一棟老洋樓改造的咖啡館坐落在和平路38號, 濃郁咖啡香與古典鋼琴曲相得益彰,店內隨處可見民國時期的老物件,裝修上非常復古, 進門之后, 會讓人產生一種置身于百年前的北平的錯覺。 靠窗位置的軟包沙發上,坐著一位穿著精致的婦人,真絲襯衫半裙,身側擺著一個愛馬仕的包。 稀有鱷魚皮,顏色很漂亮,是那種白色漸變成灰。 陳西瑞想到了自己媽,林美珍不管去哪兒都要背著她那從淘寶上買來的山寨lv。 原來,mama輩的差距就能這么大。 葉母輕輕擱下手中的咖啡杯, 揚唇笑了笑:“你好, 陳小姐,請坐。” 陳西瑞在她對面坐下,揚手跟服務員要了一杯白開水。 “不用客氣, 隨便點, 我請客。” “謝謝,我從小就喝不慣咖啡, 白開水就行。” 葉母打量著她:“陳小姐看上去跟我女兒差不多大, 這要是我女兒給有錢男人當小三,你說我是該心疼她呢,還是該打她罵她?” 陳西瑞今天沒化妝,蒼白面色赤-裸-裸地展示于人前, 下頜微顫, 咬牙強撐:“我建議往死里揍,揍死了跟你先生再生一個, 這年頭有手有腳干點什么不好。” 葉母笑了笑:“那我就要問問陳小姐了,有手有腳干嘛要給男人當小三呢?” “誰跟你說我是小三?”陳西瑞怒目而視,“是傅宴欽說的嗎?” “陳小姐,你真的很天真,男的都三十多歲了,他家里能不急?能沒有議婚的對象?”葉母攪了攪咖啡,淺抿一口,“還是說,你天生沒長骨頭,就喜歡給男人當小的?不過啊,我要勸陳小姐一句,別想著把男人勾牢了就能嫁進這種人家,你不妨照鏡子看看,你渾身上下哪里有當太太的樣兒?” 陳西瑞指甲死死扣著掌心,泄盡了最后一絲力氣,“那我是什么樣兒?二奶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