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漬青梅 第16節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嗯”了一聲。 下車依然把手臂借給她,讓她扶著一起回班級。 早自習和每天一樣吵鬧,黎簌忙著補語文作文,楚一涵和趙興旺到班級之后,圍過來和她鬧了幾句,也各自回座位補作業去了。 靳睿看上去和往常沒什么不同,黎簌卻有些心不在焉。 作文寫了一半,她偏頭去看靳睿。 習題攤開在桌面上,他撐著頭,筆尖隨意在上面勾了出選項。 靳睿家里還有陳羽的照片,就擺在玄關的位置。 他聽到那些話,一定比她更不開心吧? 黎簌從書包里翻了翻,把幾張疊在一起已經折了邊角的練習試卷拿出來,里面躺著的粉色塑料袋已經有些褶皺。 那是她想要歡迎靳睿時,買回來的棒棒糖。 靳睿以前所在的省城,試題比泠城這邊更難一些,三中這邊的練習題,他不用太廢腦子,就能勾出答案。 即便在學習,注意力也沒有格外集中。 他想起當年圍在他家門前的每一個人。 想起那個張阿姨和李阿姨,湊在一起,諷刺地看著陳羽。 很難不怨恨。 但他mama說過,小睿,你要好好學習。 他就好好學習,無論做什么從不耽誤成績。 他mama說,小睿,你要成為正直的大人,要好好生活,要快樂。 他就把那些恨意藏起來,富養自己,假裝快樂。 住院的陳羽精神恍惚,那是她難得清醒時,含淚對他的期待。 靳睿閉了閉眼,深深吸氣,想要把一腔難捱的煩悶壓下去,卻感覺到身旁有人輕輕拽了拽他的校服袖子。 靳睿沒動,已經聽見黎簌問他:“我早晨咬你是不是挺疼啊?破皮了么?” “問題不大。”他說。 “這個給你。” 一支包裝在玻璃紙里的五角星棒棒糖被遞到靳睿眼前,藍色的,里面還有小糖豆,一動還嘩啦呼啦響。 小姑娘挺著急:“你快拿走啊,一會兒老師看見就麻煩了。” 靳睿接過來,黎簌還在說:“我可是特地去進口食品店選的,到時候好不好吃你得告訴我一聲,還有,它是空心的,我還想知道里面那個糖豆,到時候會不會掉出來。” 本來以為,這是黎簌因為咬了他一下,感覺不好意思,才不得已送他的棒棒糖。 靳睿也就壓著戾氣,盡可能平靜地和她說:“謝了。” 下早自習的鈴聲響起,黎簌在鈴聲里突然叫他:“靳睿。” “嗯?” “就......不管他們別人說什么,起碼,在你回來之前,我和姥爺知道消息,都很期待你回來。” 黎簌把自己說得不好意思了,趴在桌上,頭埋進臂彎,“這個原本就是,歡迎你的棒棒糖。” 第14章 旁觀 老大這可能是淪陷了 早自習之后的5分鐘休息時間,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被自動歸入給上午第一節 課的上課老師。 數學老師邁進教室,黎簌才從臂彎里,把頭抬起來。 翻開習題冊也還是不太能專心,總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那么點太寬宏大量了。 靳睿剛回泠城時的那個狗態度,老實說,她是沒有原諒的。 她原諒的是,這幾天表現得沒有那么狗的靳睿。 如果他小時候就聽到過張阿姨李阿姨她們說的那種過分的話,回來之后見到她們不打招呼,那是情理之中的,沒什么毛病。誰讓她們嘴碎亂嚼舌根。 換做她是靳睿,她可能還會更過分。 但黎簌想了又想,她確實沒做過什么事情能讓靳睿記恨,甚至臘八節的前一天,她還端了一大盤姥爺炸的野菜丸子分給靳睿吃。 她對他多么好! 他回來時那個愛答不理的樣子,實在是不應該! 她不能給靳睿錯覺,讓他認為她已經不計前嫌了。 她是計前嫌的,非常計。 早晨陽光充足,黑板反光,教室前面的窗子拉著藍色窗簾。 光線透過不算厚的布料,在墻壁上投下幽藍光影。 黎簌趁老師不注意,翻出便簽,寫了一句話: 我還沒原諒你呢! 寫完撕下來,悄悄、悄悄挪過去,貼在靳睿桌角。 靳睿在寫英語作文,感覺到動靜往桌角瞥了一眼。 淡黃色的便簽貼紙,上面一行秀氣的小字。 她說她還沒原諒他。 原諒什么? 靳睿也是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黎簌說的原諒,是指他剛回來時對她的態度。 回泠城時,他是真的沒打算搭理黎簌的。 但這一個星期下來,靳睿自己也有那么一點不確定,也許當年他誤會了什么。 有些事情,和他記憶里的并不一樣。 小時候黎簌還沒改名,叫張簌簌。 過年前她爸爸,從省城里給她買了件挺時髦的粉色羽絨服。 和當時其他孩子的款式不一樣,羽絨服帽子上有兩條長長的白色毛絨絨兔耳朵,還有配套的毛絨絨圍巾。 她五官精致,尤其眼睛。 戴上帽子圍好圍巾,只露出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冷風吹一吹,眼瞼泛紅,真的像一只小兔子成了精。 她過來敲門時,陳羽都會笑著逗她:“這是誰家可愛的小兔子來了?” 如果不是她,穿了兔子羽絨服的女孩會是誰呢? 靳睿想這些時,目光無意識落在黎簌身上。 心里千回百轉,臉上是沒什么表情的。 這樣子被黎簌誤會,還以為靳睿是在挑釁,梗著脖子回給他一個更挑釁的表情。 靳睿回神,看見面前的小姑娘逆著光,揚起小巧的下頜,一臉不服不忿兒。 本來,上次靳睿明目張膽逃課時,就已經得罪了數學老師。 這陣子數學課盯他盯得特別緊,每節課都要把靳睿叫起來,答幾道題。 兩人這個目光互動落在數學老師眼里,數學老師當場把靳睿叫起來:“靳睿!你來說說這道題!” 黎簌作為“罪魁禍首”,被數學老師的嗓音嚇了一跳。 她瞬間坐直,用余光偷偷往靳睿那邊瞟。 被點名的人倒是很淡定,順著老師的話音站起來,大大方方往那兒一站,把選項和分析都說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在南方呆的年頭多了,他的語速總是那樣,慢悠悠的。 一道題沒能難住靳睿,數學老師瞪了他一眼:“題答得不錯,上課別總看你同桌,你同桌臉上有題啊?” 黎簌聽見后排趙興旺那個二缺,樂得可歡了,幾乎笑出豬叫聲。 她憤怒轉頭,對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課間cao時間,靳睿沒去跑步。 上次去醫務室看黎簌,發現醫務室后墻死角是個接打電話的好地方。 他就在這個隱蔽的角落,把電話給曹杰撥回去。 靳睿的投資里,不少都是和朋友合作。 現在他不在南方,少不了要朋友們多費心。 聊完正經事兒,電話另一邊的曹杰問他:“阿睿,好端端的,怎么把電話號碼換了?你回北方也呆不了多久,沒必要特地換當地的電話號碼吧?” “躲瘋子。” “啊,那女的又給你打電話了?也是服了,她還覺得那事兒和你有關系?” “可能吧,說我是兇手。” “是不是精神有點問題啊她?” 這事兒屬于靳睿的家事,曹杰也不好多說什么,岔開話題,“那行吧,江城的電話號徹底不用了是不是?嘖嘖,白瞎了5個7的好號碼。” 靳睿也不愿意提那些齷齪事兒。 畢竟,在靳華洋的事情暴露之前,他需要稱呼那位叫他兇手的瘋子為小姑。 那是靳華洋名義上的jiejie,靳家的養女。只不過后來,和靳華洋攪合到一起去了。 可能是怕他想多了鬧心,曹杰說起其他的。靳睿把手摸進大衣口袋,觸碰到煙盒,沒摸到打火機。 分神想了一下,可能是早晨攔著黎簌時,小姑娘掙扎得太厲害,打火機掉了。 “阿睿,你聽見我說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