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燈 第62節
— 狂歡的后果是祝政剛包扎好的傷口滲了血,擱在書桌的中藥已經冷得不能再冷。 關潔精疲力盡,渾身濕透,雙腿發軟,只有抱著祝政的脖子才能站穩。 她腦子一片混亂,像喝醉酒斷了片一樣,完全想不起她進書房的目的是什么。 直到祝政撿起地上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她扭起脖子看到那碗冷透的中藥才想起提醒他吃藥。 “別忘了喝藥。”關潔嗓音本就沙啞,經過這一遭,更啞了,完全沒有說服力。 祝政笑到直不起腰,趴在她身上開玩笑:“吃你就夠了,哪兒需要吃藥。” “……” 關潔累到睜不開眼,懶得再跟他扯。 睡到半夜,關潔迷迷糊糊睜開眼,整個人像是陷進了沼澤地里,酸到無法動彈。 旁邊的人睡得安穩,攔在腰上那只手又重又沉,關潔推了三四下才推開。 關潔掀開被子坐起身,低頭掃了掃身上的痕跡,赤/腳踩在地上,走到衣柜前,打開衣柜,從里頭找了件祝政的黑襯衫披在身上。 喉嚨有點干,她隨便扣了兩顆紐扣,踩著祝政的拖鞋下樓喝水。 喝完水,關潔一時有些迷茫。 她沒上樓。 一個人半躺在客廳沙發,懷里抱著抱枕,點了根煙抽。 尼古丁暫時壓下她內心的慌亂,將她拉入眼前的假象。 她抱著雙臂,咬著煙頭,仰起下巴,面色平靜地看著頭頂的吊燈。 燈光昏黃,與這繾綣夜色完美相融。 這一夜,除了懸掛高空的月亮,誰也不曾知道,關潔做下一個決定—— 【繼續跟他廝混吧,有結果也好,沒結果也無所謂,反正都會死。】 — 祝政有意在這段時間拉進他倆的關系。 他開始學著討好關潔。 知她帶了吉他過來,祝政主動提了句:“唱歌嗎?” 彼時關潔端著一碗苦兮兮的中藥擱他面前,面不改色說:“你把藥喝了我就唱。” 一向不愛喝藥的祝政,聽到這話,眉都不皺地端起藥碗,捏住鼻子,一骨碌灌進喉嚨。 喝得一滴不剩。 關潔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愿賭服輸地上樓拿吉他。 臨近四月,上海氣溫回暖,完全可以丟掉羽絨服、大衣,只穿件薄外套或者毛衣。 那天下午,還出了太陽。 陽光順著落地窗鉆進客廳,悄無聲息灑在地板、沙發,落在兩人身上。 關潔盤腿坐在沙發,抱著吉他,迎著陽光,掀眼問對面抱著手機打字的人:“想聽什么歌?” 祝政忙著看網友回復,頭也不抬回:“隨便。” 關潔垮下臉,拒絕:“沒有隨便。” 祝政這才移開眼,抬眼看向對面的關潔。陽光灑在她肩頭、臉上,鍍了一層暖金,顯得輪廓都柔和幾分。 她穿著月白色長裙,抱著吉他,短發別在耳后,露出光潔、清冷的臉,整個人像是從迷霧森林里走出來的麋鹿。 一半不食人間煙火,一半飽嘗人間苦難。 那股矛盾感不減反增,在她身上融合得越發成熟。 祝政滾了滾喉結,費老半天勁才想出一首他熟悉的歌名。 是首粵語老歌,他小時去香港,外婆總愛哼這首。 關潔沒聽過,她手機在樓上沒拿下來。懶得上樓,她順手撿起祝政擱在茶幾的手機,點開百度,準備搜索那首歌的歌詞。 手指剛落在搜索欄,還來得及搜索,她一眼瞧見祝政之前的搜索記錄。 【如何愛一個人?】 【怎樣才算愛人?】 【追女生需要做些什么?】 【……】 關潔舔了舔嘴唇,裝作沒看見,搜索出歌詞,關潔將手機放在膝蓋,抱著吉他跟著譜彈唱。 祝政坐在對面,安安靜靜看著她。 這樣的場景他見過無數次。 他曾經習以為常的事,如今再看,仿佛有了新的意義。 帖子里,有人回一日三餐皆是愛情,有人說愛她所愛、想她所想,有人答只有靈魂契合才是愛情的最終歸宿。 祝政之前從未想過,他有一天,居然會在百度提問如何愛一個人。 — 養到第三周,祝政在家實在憋不住了。 當天晚上,祝政拉著關潔,開車直奔酒吧。 自從那次祝政教訓完酒鬼后,酒吧生意奇跡般地爆火起來。 甚至掀起一陣傳聞,說demon酒吧老板是個很寵員工很護短的大帥哥。 來demon的客人分兩類,一是來泡駐唱歌手的,二是來泡酒吧老板的。 祝政后來聽到傳聞,冷笑一聲,回:“那真不好意思,這輩子,老板她泡不到,駐唱歌手他也泡不到。” 一進酒吧便是鋪天蓋地的音浪,關潔既熟悉又刺激。 她已經兩三個月沒進過酒吧,一進來就覺得身上的因子全被酒吧氣氛炸醒。 祝政身上還有傷,關潔一進酒吧,就到吧臺囑咐陳川不要給他酒。 祝政差點氣笑,問他不能喝酒來酒吧干嘛。 關潔理都沒理,鉆進吧臺,親自替他調了杯檸檬水擱他面前。 示意他喝這個。 祝政盯著眼前的檸檬水,端起杯,不情不愿喝了口。 陳川瞧見兩人的氣氛變化,忍不住打趣:“哥,這還沒結婚呢,就妻管嚴了?” 祝政睨他一眼,滿臉不爽:“滾蛋,誰妻管嚴了?” 關潔假意咳嗽兩聲,抬手拍拍陳川肩膀,湊他耳邊吐槽:“你祝哥在家閑出病來,別招他,小心他找你出氣。” 祝政啪地一下放下玻璃杯,視線在他倆身上逡巡一圈,笑罵:“呵,當我死了?說說,有什么話說我不能聽的?” 關潔懶得搭理祝政,鉆出吧臺,找人將架子鼓抬上臺,今晚準備唱兩首。 好不容易來一趟酒吧,總不能空手而歸。 祝政見她直接略過他,忍不住皺眉,扭頭問陳川:“她跟你說什么了?” 陳川搖搖頭,一副不出賣隊友的表情:“……沒說什么。” 祝政冷眼瞧他一眼,端起關潔特意給他調的檸檬水,仰起脖子,一口干完。 而后目光一直跟在關潔身上,見她指揮人抬架子鼓,見她調試音響,見她坐在椅子上,拿著棒槌興奮地敲擊架子鼓。 猛然間,祝政想起一件事。 “前不久來酒吧跟關潔合唱那男的,叫誰來著?” 陳川正在跟客人調酒,聞言手一抖,酒水灑在吧臺,漏了一地。 祝政轉過身,雙手撐在吧臺,皮笑rou不笑問:“聽說是個十七八的高中生?” “關潔還夸人唱得好?還教人彈鋼琴?” “嘖,這一看,我情敵還挺多。一個林昭,一個高中生,還有一堆粉絲,她倒是魅力四射,打算跟各個年齡層次的都談一次?” 陳川:“……” 他算是明白什么叫談戀愛降智了。這不就是典型的癥狀? 還秋后算賬、胡亂猜測。 要都像他這樣,單身也挺好的。 陳川難以言喻看他一眼,試探性問:“哥,我記得傷的腰,沒傷著腦子吧?” 祝政無視陳川的問話,反扎一刀:“也是,不該問你。你一單身狗知道什么。” 陳川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維持下去,替客人調好酒,陳川連忙躲開祝政,生怕殃及池魚。 臺上,關潔玩得正嗨。 似乎沒了顧忌,玩起來格外盡興,連唱三首搖滾樂。 唱到最后,還脫掉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緊身背心,以及手臂上的青衣紋身。 她取下鴨舌帽,拿手里,意氣風發甩了兩圈,站起身,在唱臺上跳兩圈,笑著將鴨舌帽丟下臺。 底下一堆人哄搶鴨舌帽。 撿到鴨舌帽的幸運觀眾,舉高手臂,激動大喊:“關潔,老子愛死你了!” “啊!!!我也愛!!!” “老婆!!!!我也愛!!!”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