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燈 第31節
關潔抬眼,神色淡漠地看了幾秒門口立著的手足無措的楊競文,收回目光,輕輕拍了拍朱真肩膀,安撫她:“好,我們回家?!?/br> 回去路上,朱真累到極致,整個人癱坐在座椅,毫無生氣。 走到一半,朱真忽然開口:“西西,我想回家,回蘇州。” 朱真又讓司機掉頭去火車站,路上關潔給朱真買了最快的車票回蘇州。 陪朱真取完車票,等她進安檢,關潔才放心往外走。 等關潔回到小區,已經后半夜。 本以為祝政早走了,沒想到她下車,抬頭就看見祝政的車停在小區門口。 他人靠在車門低頭玩手機,屏幕光倒映在他臉上,襯得輪廓越發立體、流暢。 關潔抿了抿嘴唇,抬腿走過去。 祝政聽到腳步聲,從手機屏幕里抬起頭,面色平靜地看著幾米外的關潔。 關潔率先出聲:“我中途送室友去了趟火車站。你等很久了?” 祝政收好手機,轉身打開副駕駛車門,從里拿出筆記本遞給關潔,“沒多久?!?/br> 關潔接過筆記本夾在手臂,想了想,問:“我上去拷到我電腦,你在這兒等我幾分鐘?” “行?!弊U驹谠?,一言不發看著關潔的背影。 關潔走了幾步,又想起什么,停下腳步,扭頭問:“要不上去等,晚上風挺大?” 祝政沉默片刻,鎖好車門,跟著關潔上樓。 一路無言,兩人誰都沒吭聲。 直到進屋,關潔給他倒了杯溫水,叫他坐在沙發等等,她自己進臥室拷視頻。 進門才想起,電腦前幾天送去維修店修了,還沒拿回來。 拍了拍額頭,關潔抱著祝政的筆記本,轉身走出臥室,徑自繞過沙發,走到祝政面前,不好意思問:“你電腦急用嗎?我電腦拿去修了,還沒去拿。要急用,我明天去酒吧剪?!?/br> 祝政偏頭,波瀾不驚問:“你現在弄,需要多久?” “兩個小時?!标P潔琢磨幾秒,給了個準確時間。 “那你弄,我等得起?!?/br> 關潔哦了一聲,抱著電腦、脫掉拖鞋,一屁股坐在祝政旁邊,輕車熟路打開筆記本,開始剪輯。 剪了幾分鐘,關潔余光下意識看了眼祝政,見他坐在沙發無所事事。 關潔頓了頓,歪頭問他:“要看電影嗎?” 祝政沉思兩秒,回:“都行?!?/br> 關潔得到答案,將筆記本擱在一旁,爬起身,打開投影儀,選了部自己經??吹碾娪安ソo祝政放。 祝政好多年沒看過電影,這一看,看得挺入神。 國外的小眾片子,《莫娣》,真人故事改編,講了兩個孤獨的人互相溫暖、治愈對方的故事。 男主人公是個古怪、冷漠的人,不喜歡跟外界交流,女主人公身世慘淡,患有先天性關節炎,但是性格樂觀,很愛畫畫。 女主用她的樂觀感染男主,兩人最終成為夫妻,幸福生活在一起。 里面有兩句經典臺詞。 一句是男女主的對話。 男主說:“我不喜歡這世界的大部分人。” 女主溫暖回:“這世上的大部分也不喜歡你,但,我喜歡你?!?/br> 還有一句是關潔很喜歡的—— the whole life already framed,right there.【浮生一切都已被框成一幅畫,就在那里】 關潔看過很多遍,即便沒跟著祝政看,也知道劇情發展到哪兒,哪句臺詞什么時候說。 影片結束,關潔還沒剪完視頻。 祝政坐在沙發,歪頭目不轉睛注視著關潔的側臉,看她沉迷在自己的世界,祝政盯著桌面的書,滾滾喉結,開口問:“我給你念首詩?” 關潔猛地抬頭,猝不及防撞進祝政深邃、認真的眼眸。 “什么?” 祝政彎腰撿過關潔之前放置在茶幾的詩集,翻了幾頁,停下來,問她:“聶魯達的《最后的玫瑰》,喜歡嗎?” 其實壓根兒不用問。 關潔在這頁標注了很多條注釋,光是看注解就知道她有多愛這首了。 祝政清了清嗓子,手指捏著紙張,一字一句讀—— 我是個絕望的人,是沒有回聲的話語。 喪失一切,又擁有一切。 最后的纜繩,我最后的祈望為你咿呀而歌。 在我這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第24章 孤獨的人有他自己的沼澤…… —在這貧瘠的土地, 你是我最后的玫瑰。 祝政最后一個尾音落下,關潔久久未能回神。 她抱著電腦,手指貼在鍵盤, 抿嘴,克制地呼吸著。 這首詩意義對她而言太大太大,她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對它的熱愛。 很大程度上, 她覺得這首詩就是在寫她。 可是,她沒找到最后那朵玫瑰, 她依舊孤獨寂寞, 依舊無所依靠。 空氣很安靜, 氣流好像也變得慢緩了。 祝政坐在一旁, 左手摁住擱置在膝蓋的詩集, 右手捏著書頁邊角,時快時慢地翻動。 翻了四五頁, 祝政合上書,傾身, 將詩集規規矩矩擱在關潔之前擺放的位置。 一切都毫無征兆地陷入僵局中。 背后墻壁上掛著的英式鐘表不知不覺走到五點半。 窗外依舊寂靜無聲,大半個上?;\罩在這漆黑的夜色中。 關潔舔了一下嘴唇, 半垂腦袋, 手指落在筆記本觸摸板,輕點保存按鈕, 將剪了三個多小時的視頻存檔。 存完視頻,關潔又登錄微信, 將視頻轉到微信文件。 結束后,關潔退出所有賬號登錄,摁下關機鍵,合上筆記本, 順手遞給祝政。 祝政下意識接過筆記本,筆記本底部微燙,落在祝政掌心,掌心仿佛被碳火灼過,灼得他火辣辣的疼。 關潔沒注意到祝政的情緒變化,起身拿開懷里的抱枕,穿好拖鞋,問祝政:“要喝酒嗎?” 熬了快一宿,祝政精神不大好,人窩在沙發,抬起微褶的雙眼皮,神情懶怠地看她一眼,說:“胃不好,喝不了太多?!?/br> 關潔眨眼,勸說:“意思意思?!?/br> 祝政沉默間隙,滾動喉結:“喝點也行?!?/br> 關潔見他沒拒絕,走到酒柜前掃了一遍她之前存的幾瓶酒,猶豫幾秒,拿起其中一瓶,扭頭問:“白葡萄還是香檳?” 祝政注視幾秒關潔手里拿的白葡萄酒,捏著眉心道:“白葡萄?!?/br> 關潔若有所思點點頭,繞過酒柜,順手拿了兩支白葡萄酒杯。 喝白葡萄要提前冷卻二十分鐘,關潔去找了個冰桶,裝滿一大半冰塊,將酒瓶斜放冰桶。 等待的過程有些漫長,關潔見祝政精神不大好,又起身去臥室拿了兩片橙子味的維c給他。 祝政接過維c,一口塞進嘴里,生咽下喉嚨。 關潔倒水的動作一滯,“你直接吞了?” 祝政拿起抱枕墊在后腦勺,人仰躺在沙發,解釋:“之前藥吃太多,胃難受。就這么吃,好受點。” 關潔輕擠出一個鼻音,沒再說話。 二十分鐘很快過去,白葡萄冷卻好,關潔找來開瓶器,握住酒瓶,熟練地打開瓶塞。 瓶塞打開,瓶口冒出一縷薄霧,清爽的葡萄酒香也不甘示弱溢了出來。 關潔端過酒杯,一人倒了小半杯。 “敬這徹夜不眠的夜,敬你我——永遠年輕?!标P潔捏住杯柄,半抬手腕朝祝政碰杯。 祝政配合地碰了下。 抿了一小口,關潔抱著膝蓋,蜷腿側坐在沙發,突發奇想問:“要聽歌嗎?” “這時候?” “對啊?!?/br> 關潔沒等祝政回復,迫不及待爬起來,拐進臥室拎著吉他,步伐歡快地走出來。 祝政望著今晚情緒跌宕起伏的關潔,忽然失笑。 也是,這姑娘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關潔重新坐回沙發,摟著吉他,懶散地彈了幾個調,問他:“想聽什么?” 祝政想了好一陣都沒想到合適的歌,擺了擺手,讓她隨便彈。 關潔翻了個白眼,決定:“那就陳奕迅的《無條件》好了?!?/br> 這首歌她彈過好幾次,記得住詞曲,也不用去特意百度。 臨唱前,關潔又抿了兩口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