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9)
這一聲喚極淺,淺的根本就聽不到。 但白童子聽到了,他忙將人扶著坐了起來,看著他蒼白的面容,擔憂地道:怎么樣? 我們走吧。黑童子搖了搖頭,又道:我本就是公子用蓮花造出來的,如今不過是被公子收回去罷了,活了上千年也夠了,走吧。說著才撐著身子起身打算離開。 可被抽了靈氣,又險些被挖了內丹,不過才起身就又摔了回去。 白童子一見忙又將人給扶了回去,側眸看向了時若,許是在想著什么,片刻后道:時若,你救救他好嗎?醫仙在公子回來第一天就死了,你師兄那具身子沒辦法壓制,醫仙原是想慢慢調養,可公子等不及當場就挖了她的內丹用作修煉。 這話說著他連話音都不由的輕顫了起來,如今整個九宮只余下他們四人。 短短半月,九宮千余人全數死于謫仙公子之手。 他知道遲早會輪到他們四人,可真正輪到的時候才知公子真的變了,修煉也與千年前一樣再次入了魔。 若不是他們幾人合力,黑童子此時就已經死在摘星殿。 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只希望時若能救救他,可卻發現也不過只是徒勞罷了。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有人能救黑童子,那有人能救我師兄嗎?時若對于他的話只覺得作嘔,黑童子要死了他如此擔心,求自己去救。 那自己的師兄呢,師兄他死的時候誰來救,根本就沒有。 他們四人只是默認地看著師兄被散魂,被奪舍,如今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白童子聽著這話無措的跪坐在了邊上,想起半月前他們就是這么看著莊容死,看著莊容被奪舍。 時若說的沒錯,誰去救莊容,沒有人。 他緩緩低下了頭,薄唇微抿著,片刻后才道:對不起。說著才扶著黑童子起了身,轉身離去。 兩道不過八歲小孩的身影,在殿內顯得格外清晰,落寞不已。 時若瞧著他們離去眉間緊皺了起來,直到兩人出了門,這才作聲,我們可以做交易,就看你想不想。 低低地一番話在屋中回蕩著,白童子聽到了,他下意識看向了身側的人。 見黑童子搖了搖頭,知曉這是不答應。 可如今能救得只有時若,他不可能看著黑童子死,他們四人從小一起長大,跟在公子身邊數年,誰也離不開誰。 他知道時若的交易定然不會是好的,但他沒有選擇,并且他也不想選擇。 于是他扶著黑童子轉身又回了殿內,將黑童子扶著坐在了邊上,他才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師兄的那具身子。時若低應著出了聲。 整個九宮內,他除了那具身子外什么都不要,哪怕莊容的身子再拖垮,再沒有靈玉奇花,只要這個人好好的活著便好。 白童子自然也猜出來了,但...... 他有些為難,身子被奪舍了要如何收回,讓莊容再奪回來嗎? 可莊容都被散魂了,如何奪。 滿是恍惚之下,他低應著便要出聲。 只是這話還未出,他的余光卻瞥到了被時若抱在懷中的那支玉蓮笛,不知怎得他竟是覺得那不是笛子而是莊容,此時就坐在時若的懷中笑看著他。 也正是如此,他楞在那兒竟是久久不曾回神。 如何?時若見他癡楞在那兒眉間緊皺了起來,同時還將笛子又往自己的懷中藏了些,徹底將其掩去了。 沒了笛子,白童子也稍稍清醒了些,可心里邊兒的疑惑也越發的重了。 只是他沒有多問什么,因為他知道時若什么都不會告訴他,并且既然提出了這個要求定然是有了法子。 千辛萬苦為公子尋來的身子如今又要還回去,他只覺得很是無奈,更甚至還害得整個九宮被滅門。 可他也知道,公子已經入魔了,他已經不是千年前那個將九宮看作是自己命的那個公子了。 若是千年前的公子看到千年后的自己變成這幅模樣,甚至還殺害九宮弟子,怕是會痛心疾首吧。 公子。 他抿著唇思慮了好一會兒,這才道:好,你要我怎么做? 很簡單,只要你把這顆丹藥給謫仙公子吃下就好。時若將一顆雪色丹藥遞了過去,又道:這顆丹藥下去,謫仙公子的靈體會與那具身子產生抗拒,久而久之身體就會把靈體逼出去。 白童子看著遞過來的丹藥沉下了眸,待片刻后才取了過來,道:公子吸取了九宮門所有弟子的靈氣內丹,這顆丹藥真的有用? 若是才奪舍時他覺得這顆丹藥下去,興許真能分離。 可公子殺了這么多人就是為了與那具身子完全融合,都半月了,丹藥還有用嗎? 當然沒用。時若看出了他的不解,倒也沒想著隱瞞,肩頭一聳又道:這就是顆糖丸,凝霜果制出來的糖丸。說著又取了一顆丟入了口中,品嘗著。 好甜。 第三百三十章 凝霜果的糖丸有些甜,他這才吃了一顆就有些受不住的皺起了眉。 直到片刻后,口中的甜味才緩緩散去,他也才緩了過來。 白童子見狀又去看手中的雪色糖丸,隱約間還真是聞到上頭淡淡的甜香味兒。 若是時若沒說那番話,他也只以為這丹藥帶有甜香味,說了以后也就清楚為何是甜香味兒了。 只是,時若不是想要靈體與身軀分離嘛,一顆糖丸有什么用。 這讓他很是不解,疑惑地道:何意? 你不是說謫仙公子與我師兄的身子始終無法融合,所以才拿九宮內的弟子們修煉,以達到完全融合嘛。時若倒也沒想著多藏著掩著,又道:師兄他喜歡吃甜食,以往他不吃藥的時候我就用這糖丸哄他,那具身子對凝霜果的糖丸早有念想,吃了后自然會勾起身子的不適,對謫仙公子也就更排斥了。 如果可以,他更想拿藥去排斥,畢竟莊容有多討厭藥也是眾所周知的。 若說他最喜歡什么,那毋庸置疑就是自己了,至于最討厭的,也就是喝藥。 但謫仙公子如今已然入魔,連常伴他左右的幾個童子都沒有留情,讓他喝藥怕是找死。 既然不能喝藥,那吃顆糖丸也好。 白童子聽聞仍是有些不解,一顆糖丸就能引起身子的排斥嗎? 但他想,既然是時若說的,定是有了思慮。 再者時若也是最了解莊容的,不管是莊容的魂還是莊容的身,興許這顆糖丸真的可以。 只是......真的要給公子吃嗎? 他有些遲疑了,以至于看著糖丸久久不曾作聲。 時若多少也看了出來,對于他的遲疑自然也是知曉,畢竟是跟在謫仙公子身邊的人,這么多年又為了讓他復活做了許多。 如今要他親手給謫仙公子吃這些,下不了手也是正常,若立馬動手他才看不起他。 所以他沒有再出聲,只等著他自己定奪。 也是在這時,黑童子因為靈力耗損傳來了一聲低喃,面龐上更是出現了朵朵細小的蓮花瓣。 白童子一見哪里還不知是怎么了,這是要被打回原形了。 若是公子在,定是不會讓黑童子被打回原形,定是不會。 想著這兒,他將糖丸收了起來,起身去了外頭。 時若知道他是下定了決心,低眸看向了已然有些撐不住的黑童子,看著他無神的眼眸,道:你們關系倒是極好。 你是故意的?黑童子聽著他的話低喃著出了聲。 故意到談不上,頂多就是有意罷了。 時若看著他低笑了笑,并未多解釋,伸出能夠自由動作的右手才去儲物袋中取了顆續命丹。 這續命丹原也只是怕自己在林小那具身子時遇到什么大的危險,續命丹可保他一命。 結果,直到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他都沒有吃過續命丹,反倒是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吃了許多。 但好在隨身備著續命丹,不然這黑童子的一口氣也就吊不回來了。 離去的白童子并不知殿內發生的事,他攥著糖丸去了摘星殿。 摘星殿前彌漫著陣陣濃霧,黑霧繚繞,竟是有些瞧不清里邊兒的殿堂來。 入了黑霧他就聽到了陣陣嘶喊聲求救聲,更甚至還有質問聲傳來,無一不是在問著他白童子為何要如此對他們。 他聽著這些聲音,連心都不由的輕顫了起來,攥著糖丸的力道也稍稍加重了些,好似要將這糖丸給捏碎一般。 這也使得他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動作,直到前頭傳來了金童子的聲音才稍稍回神。 就見金童子緩步而來,面上帶著一抹暗沉。 待好一會兒他才到了白童子的跟前,道:如何了? 已經讓他幫忙了。白童子并未將同時若的交易說出來,只輕輕地點了點頭應了。 隨后他又去看不遠處的摘星殿,見那緊閉的殿門上多了幾道劍痕,眉間微微一擰半天未有動作。 金童子一見也跟著皺了眉,目光更是落在了他攥著糖丸的手上。 也不知是在想著什么,他猛然將那顆糖丸給奪了過來,轉身便走。 白童子見狀忙迎了上去,拉住他的衣裳,道:這是唯一救黑童子的辦法。 原以為金童子不會知道自己與時若的交易,但他顯然是忘了他們四人心靈共通,哪里會不知道事。 此時見金童子奪了糖丸,也只以為他是要去毀了,慌亂不已。 只是金童子并未出聲,一把拂開了他的手,快步上了摘星殿的臺階,隨后入了門。 也是如此,白童子才知道金童子要做什么,竟是代替自己去送糖丸。 他詫異地站在原地,直到片刻后才清醒了過來,慌亂的跑了過去,心尖更是染滿了顫意。 會被殺的!會被殺的! 屋里邊兒寂靜了然,謫仙公子想是連日來的修煉累著了,這會兒正倚在軟榻上淺眠著。 金童子將糖丸碾成碎末放入了清水中做成了甜湯,隨后才端著入了內殿,瞧著正在淺眠的人緩緩走了過去。 只是他這也才到跟前,淺眠中的人卻是睜開了眼,那雙漂亮的鳳眸里邊兒還帶著一抹倦意。 金童子一見忙止住了步子,低低行了禮,道:公子,我做了甜湯,這兩日公子也累了,解解乏。說著將湯碗遞了過去。 湯碗內還冒著陣陣熱氣,凝霜果的淡香也隨之緩緩而來,氣人心脾。 謫仙公子抬眸輕瞥了一眼遞來的湯碗,瞧著里邊兒清澈的糖水,片刻后又去看金童子。 見金童子低眸候在邊上,也不知是想著什么,他緩緩起了身半倚在軟塌邊上,微紅的薄唇輕輕一瞥露出了一抹淺笑。 他并沒有去接湯碗而是側眸看向了不遠處的輕紗,低低地話音也隨之而來,金童子,你跟在吾身邊多久了? 回公子,已有千年。金童子說著又稍稍低了身。 謫仙公子聽聞低應了一聲,隨后才又看向了他,笑著道:這么久了,所以連你也要背叛吾?話音中漸漸染上了寒意,冰冷刺骨。 弟子不敢。金童子一聽這話慌忙跪在了地上,面色更是煞白一片。 只是他這才跪下,脖子一涼就見一雙手出現在了上頭,掐著他起了身。 哐當 一聲脆響,他手中的湯碗幡然落地,糖水撒了一地。 呼吸停滯使得他下意識大張著口,試圖讓那些氣息進去,可卻是什么都沒有。 送糖丸時他知道自己可能會死,但真正要死的時候才知道,心都是涼的。 當初待他們極好的公子不在了,那個寧愿死都要護著九宮的公子不在了。 別以為吾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幫時若將這具身子要回去,吃里扒外的東西!謫仙公子看著眼前的人眼底的寒意愈發的深邃,又道:吾看你也沒用了,吾現在就送你去死!說著猛然抬手將他的內丹給挖了出來。 金色的內丹上還染著鮮紅的血水,在他的手中泛著妖艷的紅光。 啊! 一聲慘叫傳來,金童子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捏碎了,鮮血也從口中涌了出來,染紅了面容。 不過是一會兒,他便沒有聲息,朵朵蓮花自他的心口一路延伸至面龐,觸目驚心。 謫仙公子瞧著染到自己手上的血水只覺得惡心,眉眼間的厭惡也隨之溢了出來,他提著人猛然朝著外頭丟去,同時也起了身。 殿門因著他的力道頃刻間碎裂,金童子的身子也隨著這些碎屑摔在了臺階上,滾了下去。 白童子一直都候在外頭,原是想跟著金童子一塊兒進去,可兩人進去實在是會令謫仙公子起疑。 所以他一直等著,一直等著。 可等來的卻是金童子的一聲慘叫,以及摔出殿門的身影。 他看著滾到自己腳邊的人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涌了上來,那一聲白衣已經被血水染紅,整個人毫無聲息的躺在那兒。 恍惚之下,他緩緩蹲在了地上,看著沒了動靜的人,低低地喚了一聲,金童子? 他的一聲低喚下,原以為金童子會同往常一樣笑話他,笑他做事毛毛躁躁。 可沒有笑,甚至連話音都沒有,安靜的倒在那兒。 他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連碰都不敢去碰,那染了一地的血水紅的讓他心顫。 金童子你怎么躺在地上,會著涼的。他輕聲喚著,好一會兒后才敢伸手撫上了他的身子,血水也同樣染上了他的手。 為什么,為什么連你也死了。 明明救下了黑童子,明明救下了。 可是為什么卻換成你死了,死的人應該是自己才是,那顆糖丸是自己去送的,是自己去送的。 他哭著將人抱在了懷中,心口的疼意也在不斷的溢出來,哭著輕喚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應該是我去送的,應該是我去的,是我們錯了,我們錯了,對不起! 真的錯了,都錯了。 該死的應該是自己,如果不是金童子奪走了糖丸,死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如果沒有執意復活公子,九宮也不會被滅門,黑童子也不會受傷,金童子也不會死。 真的做錯了,可是怎么辦! 哭聲不斷地傳來,里邊兒染滿了懊悔。 啪嗒 落地聲緩緩而來,下一刻便見一道身影快速奔來,跪在了兩人的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