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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釗接過茶盞。 “程夫人,請過來坐。” 張氏起身謝過,又接過程靈的話道:“圣人年紀輕,不知道白馬寺的有靈處,寺中有一景叫“松間月”,當年□□老皇帝為此景提過一句,“青松明月閑山寺”。后來,大陳朝的文人都愛附庸先帝這一風雅。” 魏釗在旁點頭,“程夫人廣博。” 程氏含笑謝過,又隱了笑容,欲言又止。 魏釗倒是明白她欲言又止之由,飲了一樓茶,隨道:“夫人也是朕的母親,大可直說。” “是…只是…哎,徐大人的中秋家宴也下了帖子,昨日落的府…” 架空皇權最好的機會是在新皇新立之初,幾個月以來,魏釗的手和腳似乎都被些看不見的線束縛住一樣,看似自由,卻難以收放自如,無論是南方的贓銀案,還是太尉梁凡對他的疏離,都使他雖穩坐大殿,卻始終如履薄冰。 大陳朝重文臣,文人大都有氣節風骨,家國情懷,魏釗心中明白,這是徐牧要利用自己的根本原因,天下姓魏,文人倒可期盼自己,仍是忠于家國之人,若明目張膽地換一個姓,恐怕朝廷就要亂了。 所以,他要去附這個風雅。 “程靈,白馬寺你也一道去?!?/br> 程靈怔了怔,這倒是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喚自己的名字,她不由得看向張氏,張氏眼中似有一絲寬慰,但這在程靈看來,卻很悲哀。 她不是不懂魏釗要和徐牧博弈,棋子是滿朝文武,而她,以及她的父親是棋子中的一枚,這個男人,嫁娶之后,從不在入夜時踏足明仁殿半步,柔情盡給殷繡,給她的,卻只有利用。 她想著,甚至不想去應他的話了。 張氏到自如了些,一面飲茶一面與魏釗說了些瑣碎的話,魏釗平聲應和,不多時,外面暴雨小下來。垂拱那邊來人說,吏部尚書白慶年來了,魏釗方辭走。 入夜,殷繡在燈下理書。 魏釗這個人,對書有很深的執念,收藏眾多名家抄本刻本,平素從不許殷繡以外的人來經手。近來,他在翻殷相的《華月堂集》,這本集子是殷繡的私藏,后來合同另外幾本,由周太后的手到了魏釗的手上,他讀來忘時,殷繡也覺得,父親之志有了后繼之人。隨手翻一頁,其中夾著朱筆批寫的插頁,她正看讀,外面通傳聲進來,接著,魏釗獨自推門進來,手中自握傘,他透過紗帳看著殷繡一笑,懸傘于廊,方抖衣進來。 殷繡看了一眼外頭。 “怎么沒讓有人跟著?!?/br> “本已在寢,楊嗣宜說你過來了,想著幾步路而已。你白日在哪兒逛去了。” 殷繡合上手中的書。 “去慈安殿看太后娘娘了,娘娘身子好了很多,咳血的癥兒也漸消了。” 魏釗走到書案旁坐下,隨口道,“太妃如何?” 殷繡沒有答話?;厣韺⒁槐景干系臅咛幍募苌戏拧N横摶仡^,伸手替了她的手,低頭看她道:“怎么了?” “沒什么,在想中秋會的事。” 魏釗將書放穩,回頭道: “你也聽說徐牧下帖的事了。” “嗯?!?/br> 魏釗隨手挑起一支筆,在殷繡的額上一觸。 殷繡忙用手去抹,筆上朱砂未洗,被手一滑拉,就在額上扯出了一道。 殷繡回頭看了一眼銅鏡,自己倒也笑了。 大陳宮教她成為看人做事一分不錯的人,魏釗偶爾把這個她從鏡中抹掉,還一抹荒唐顏色。 “你何用想那些事?!?/br> 說著,他又抬手去替她擦拭。 “總之是要在朝廷上切一刀,朕和徐牧,索性都看清。這一回,朕想看一看劉憲。” “官家,明仁殿的事,我…” “朕明白你想說什么?!?/br> 魏釗手中的筆打了一個旋兒,安穩地落回筆筒。 “不論有多難,朕都不會把你舍出去,事情避不了了就用身來檔,我說過,你閉著眼,跟著我,就好?!?/br> 殷繡望著那支安然入筒的筆。 “可我知道官家實難?!?/br> “繡兒,給朕時日。朕不想利用你哪怕一次,所以,不要求劉憲,哪怕是損,讓朕替你損?!?/br> 孤獨的人渴望更多的愛,殷繡此時卻覺得愛恨沉重,無以復加。她在此望向鏡中,那一道紅痕已被魏釗抹成了一團紅云。如同她燒紅的臉。 女人的身體從來誠實,連她自己都不虛在年輕的情/欲里承認自己的淺薄和荒謬。她想殷茹,那個比她還要年輕的身體,守著慈安殿的老人和冷燈煎熬,再看著燈下魏釗俊逸的側臉,她突然也生出邪惡的快感來。 在情感上,她可以退讓一步,卻不肯退到邊緣。 “對了,掖庭那邊已經穿話過來了,新入的良人子,已擬定位分,分了宮室?!?/br> 魏釗明目笑開,“那又如何?魏夫人?!?/br> 那又如何。 該貪的不貪其實也是罪過,殷繡伸了手,含笑將她手上殘剩的朱砂抹染在魏釗的額上。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入院做手術了。這周也沒有申榜。更新可能會有點佛系。一周恢復日更。這一周大家就原諒我咯。 28.白馬寺 我不信。 八月十五這一日,程靈先行往寺中安排夜中賞月的齋宴。魏釗離宮,殷繡隨行,同行的還有周太后與殷茹,并掖庭新選上來的二位婕妤,吳嫣與鄭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