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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錯換人生 第22節

    又看了看她懷里,只露出兩只大眼睛的小貓蛋:“你也好。”

    安然吐血,有這樣生平第一次跟自個兒閨女打招呼的嗎?

    “這是我們的女兒,小名叫貓蛋,別整天你啊我的,孩子正在學說話,要給她個好的學習榜樣。”

    宋致遠不接茬,“既然來了,就長話短說。”

    原來,他這是剛從包鋼特聘過來,負責二分廠的廢鋼處理,因為一路并不是很順利,按照安排他就先假裝受了重傷,需要修養。其實還有別的工作安排,叫家屬來照顧是掩人耳目,她不需要做別的,只用每天往醫院拿藥,買菜做飯倒垃圾……讓外人看起來像是照顧傷員的樣子就行了。

    這不就是當保姆嗎?安然心說。

    啥包鋼特聘過來,明明是海城709來的,什么路上不順利,明明是有敵特和反動派阻撓,什么“別的工作安排”,其實是702的地下研究……安然全知道,但她不說,就認真的看著他面不紅心不跳的撒謊。

    果然,宋致遠撒謊的時候不自在,會把眼鏡摘掉,左手會無節律的敲擊膝蓋。

    “我的意思,你聽懂了嗎安然同志?”

    “懂,就是做表面夫妻對嗎?”

    宋致遠覺著很有道理,可又覺著哪里怪怪的,不管了,“從你走進這道門開始,你的任務也就開始了,現在你應該去買菜,不要辣。”

    安然:“????”大哥你仿佛在逗我,說了一堆你的任務和我必須配合的地方,就不說說你閨女嗎?

    安然是真怒了,“好,那我也得說兩句,宋致遠同志你就不好奇你的女兒長什么樣嗎?有多大了你知道嗎?出牙了嗎?會叫爸爸mama了嗎?有穿的衣服嗎?有奶粉喝嗎?”

    宋致遠戴上眼鏡,走到她身邊,一低頭,跟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對上。那可是真大啊,黑多白少,光眼睛就占了整張臉的三分之一,小嘴巴紅嘟嘟的,皮膚白白的,像捏出來一樣完美……如果不是正在吃手的話。

    假設她的手洗得很干凈的前提下,依然存在凝固酶陰性葡萄球菌、棒狀桿菌類、丙酸菌、不動桿菌屬等多達二十多種固定菌種【1】。

    “五官完美,習慣不好。”

    安然:“?????”

    不不不,她想打人,打死這個王八蛋!

    剛才還說姚剛是鋼鐵直男,呵,她真是看走眼了,這位才是,金剛鉆直男!習慣不好你有本事倒是你來帶啊?老娘辛辛苦苦半年多結果就換來這么一個評價。

    要不是上輩子他真的愿意給孩子換腎,安然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愛孩子了。她告訴自己別生氣,別生氣,反正是表面夫妻,他只要能給錢,能讓她們過上干部日子就行。

    她掰著手指頭,盡量平靜地說:“第一,我和小貓蛋住哪兒?第二,這家里空無一物,你覺著像是有女主人的樣子嗎?第三,你的女鵝才八個月,不能斷奶粉。”

    她每說一條,他都點頭,“我‘受重傷’,你去廠辦找姚剛,他會安排。”

    可眼前又多了一雙細細白白的小手:“買菜錢呢?”老娘才不要貼錢當保姆。

    安然拿著他掏了一遍掏出的唯一一張綠色的兩塊錢,感覺命不久矣,不被氣死也要被餓死。“你前面一年半的工資呢?”

    “既然要給你當保姆,那自然得管家,以后你的每一分工資獎金都得如實上繳……別急著拒絕,你去問問,哪家的女主人不管家?要是讓人知道我連你的工資獎金都摸不著,誰會相信我們是真夫妻?”

    宋致遠只能點頭。

    “所以,前面一年半的工資呢?”

    宋致遠皺眉,“一半還在原單位財務室,一半給我媽了。”

    “什么,你媽?!”安然暴躁了,她在陽城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差點沒了小命,產后第二天拖著帶血的身體跑路就怕被人偷換孩子,她的小貓蛋連奶粉也不敢敞開肚皮的喝,他倒好,取一半就一半給了他老娘!

    就問你,哪個當媳婦兒的受得了?!

    小貓蛋,咱們走。

    剛到樓底下,遇見姚剛正準備上樓,“安然同志,相信宋工已經跟你說了他現在的‘傷情’,至少半個月不能動彈,組織安排你來照顧他,你有什么需要只管說。”

    安然氣呼呼問:“貓蛋爸一個月多少工資?”

    姚剛一愣,“好像是八十五。”

    “那他獎金呢?”

    “這個看業績,有的多點有的少點,但一個月最少也有二十塊。”

    安然“啪”一聲扔下買菜籃子,“那我問你,他在包鋼這兩年攢下的工資和獎金有多少?”

    “這……我,我不知道。”姚剛終于意識到,他好像說錯話了。

    他們聲音不小,走廊上又正是做午飯的時候,再遇上下班的工人,男男女女全都圍攏過來。姚剛大家認識,是廠里新來的秘書,跟副廠長一起從包鋼空降過來的,說話的女同志還帶著個孩子,聽語氣……像是宋副廠長的家屬?

    “我他媽算給你聽,他這一年半在包鋼至少得有一千八百塊收入,我和閨女在農村,他一個人吃穿住行能花掉三百塊頂破天了,剩下一千五他居然給他老娘了,我呸!有本事讓他老娘來照顧啊,有錢的時候想不到我們,受傷了想到我來當保姆,我呸!”

    安然的潑婦氣質,那是渾然天成的,看熱鬧的職工和家屬無不咋舌,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么漂亮個女同志卻是個潑婦。

    沒更想到宋廠長那么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人,居然娶了個潑婦。

    “你才是潑婦,你全家是潑婦,你家方圓十里都是潑婦,我兩口子的事兒關你屁事?他把兩年工資全給了他媽,一分沒給我和閨女留,我罵他怎么了?我連他媽我也罵!”安然捋了捋袖子,一副“你要再多事我就跟你干一架”的架勢。

    得吧,她陽鋼二分廠第一潑婦的位置就這么奠定了。

    氣沖沖出了廠子門,見沒人了,才小聲說:“mama沒嚇到你吧?”

    小貓蛋一直趴在她懷里,摳她衣服上的紐扣玩呢,這時抬頭,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就說:“mama。”

    安然一怔。

    “mama,mama……哭哭。”兩只小手手夠到她臉上,小貓洗臉似的擦她的眼睛,就像每次她哭哭的時候,mama也是這么溫柔的對她。

    本來,安然沒哭,一方面是本就知道宋致遠是什么人,不值她哭,另一面本來就是做戲,故意夸大其詞罷了,可現在,她真哭了。

    她軟軟的小女兒,居然會叫mama了,還會幫她擦眼淚了,她一直以來的單向瘋狂輸出,終于得到了她的回應……那種感覺,真的讓她喜極而泣。

    抱著小丫頭親了又親,一切都值了。“走,咱給小貓蛋買好吃的去。”

    剛才,為了安撫她,姚剛硬著頭皮塞了八十塊錢給她,反正她是絕對會把它花光光的!不花光就不回去!

    二分廠門口的路,她從小到大走了十七年,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只不過以前二分廠的位置是一片荒地,最近一年才蓋起來的,沿途也鋪上了耐壓的柏油,方便運輸廢鋼的卡車經過,柏油路走到盡頭就是市百貨公司二門市,她以前常在這兒幫安雅買冰棍,給許紅梅打醬油。

    這不,售貨員都還記得她呢,“小安好久不見喲。”

    “阿姨好久不見。”

    “這是你閨女?啥時候結的婚?男人是哪個單位的?”售貨阿姨也算看著她長大的老人了。

    安然指指二分廠,“那里頭的,副廠長。”

    “哎喲!是不是剛從包鋼調來那個,姓宋的副廠長?你有眼光啊小安,年紀輕輕就跟你爸一樣當副廠長,以后可了不得!”阿姨天天在十字路口這兒上班,對附近人和事比誰都熟。

    “也就那樣吧。”安然不太想聊那個冷酷無情的媽寶男工作機器,“對了阿姨,你們這兒有奶粉嗎?我給孩子買點。”

    “你運氣真好,早上剛運來的鄧川奶粉,要晚來半天就沒了。”

    可掏了半天發現,姚剛塞過來的一堆票里,布票糧票郵票副食票啥都有,就是沒有買奶粉的!這么大個孩子兜著在他跟前晃,他是瞎嗎?

    真的,安然要是有個這樣沒眼色的秘書,早讓她炒八百次魷魚了。難怪宋致遠對生活柴米油鹽一竅不通,因為身邊的秘書就是“一丘之貉”。

    見她臉色尷尬,阿姨也很善解人意:“忘記帶票了吧?沒事兒,咱們老熟人,孩子爸又是陽鋼的,你只給我錢就行,算上票錢二十三一桶,怎么樣?”

    一模一樣的奶粉,連含量都是一樣的,找胡文靜只要十八塊,這里卻二十三。作為過日子小能手的安然同志,當然不可能買,推說錢沒帶夠,過幾天再來就走了。

    胡文靜所在的三門市離這兒也不遠,反正她現在心情不好,不想看見宋致遠,慢慢地走過去就當散步吧。

    兩個月沒見,胡文靜又胖了一點,面色紅潤得大蘋果似的,“哎呀你家小貓蛋可真好看,漂亮得洋娃娃似的,以后找婆家你不愁啦。”

    安然現在對于別人的彩虹屁已經淡定多了,她現在只想孩子有口奶粉喝,其他的都不重要,婆家不婆家,嫁人不嫁人,她完全就沒打算干涉。

    “要不咱們兩家結娃娃親吧,我家小斐長得也不賴,就是忒能吃,你要看得上以后就上你們家蹭飯去。”

    安然笑笑,“算了算了,光養一個我都吃力,兩個我可養不起。”其實心里不喜歡別人結娃娃親,結什么娃娃親呀,她閨女以后可是沒人配得上的。

    當然,她現在已經到了,一想到女兒有要結婚的一天就會恐慌焦慮的時候了,能多護在自個兒翅膀底下一天是一天,別的誰也別想。

    當然,一口氣買兩罐奶粉,還得再買一罐鈣奶餅干,人參麥乳精也來兩罐,水果罐頭來幾個,尿布怕不夠用,又扯了幾尺布,把帶出來的已經偏小的舊衣服剪了當尿布用,用新布重新做幾件小衣裳。

    孩子已經開始學走路了,但只帶了一雙貓頭鞋來,安然又在專柜里看見一雙粉紅色的小皮鞋,雖然比小貓蛋的腳大了點,但沒多久應該就能穿了,一看價格居然要十二塊,買!

    沒有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小襪子,安然就買了兩雙成人男士的棉襪,打算回去給她改小了穿……就這么吃的用的買了一圈,八十塊就給花得七七八八了。

    當然,心情不好,就得吃好的。

    她又來到心心念念的陽城飯店,點了三菜一湯,吃個痛快。

    為啥說心心念念呢,因為上輩子吧,作為全市最高檔的國營飯店,安容和許紅梅和安雅也只有逢年過節特別重要的日子才能來吃一頓,而作為安家小保姆的她,是真沒機會來的。哪怕請客的人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全家都來”“帶著倆閨女來”,許紅梅依然會為她找借口,不是病了就是作業沒寫完。

    以前的安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上陽城飯店吃一頓。后來有錢了,能吃得起的時候,國營飯店又退出歷史舞臺,成了私營飯館,她去吃過幾次總覺著心里空落落的。

    現在,她幫自己實現這個愿望。這里的廚師技術也是真的好,紅燒rou色澤紅艷,香糯軟爛,幾乎是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百合rou圓清甜可口,香得不得了,就是簡單的蒸蛋羹也非常不錯,安然嘗著像放了雞樅香油,小貓蛋等不及她吹了再喂,急得嗷嗷叫,后來干脆給她把勺子,自個兒盛著吃。

    別說,經常跟比她大的小糖妞玩兒還挺有用的,她居然學著小jiejie用調羹自個兒吃東西啦,雖然總是吃得衣服和小嘴巴上全是蛋羹,但至少也是進步嘛。

    “mama的乖寶,進步真大,都會自己吃東西啦!”

    “mama。”自從會叫以后,不管安然跟她說啥,她通通以一聲“mama”作答。

    “誒!”

    “mama。”

    “好啦好啦,別叫了,快吃你的雞蛋。”

    “mama。”

    安然:“……”

    果然,她不答應,她就不叫了,嗷嗚嗷嗚一口又一口,吃得那叫一個香,連帶著安然也胃口大開,把所有的菜吃個精光。

    吃飽喝足還買了新衣服,母女倆心情賊好,而宿舍里的宋致遠,那叫一個餓。姚剛以為他家屬來了,他這秘書就可以不用再給他送飯了,哪里曉得他的領導居然饑腸轆轆在宿舍裝病裝了一整天。

    聽到門響的時候,他眼睛都綠了。“怎么才回來,快做飯吧。”

    安然一看,姚剛給她配上了蜂窩煤驢子,一張小桌子,四五個碗,三個小板凳,該有的生活必需品都有了。“你又不是斷手斷腳,不會自己做嗎?”

    宋致遠一頭霧水,怎么去了大半天還生氣?當然,他也不習慣跟人正面沖突,“我不會。”

    安然冷哼一聲,這是環境沒把他逼到會做飯的時候,上輩子她做阿飄的時候看見,他的財產被宋虹曉騙光后,連個住處也沒有,干脆在實驗室打地鋪,每天就饅頭包子方便面的瞎吃,以前可是連電飯煲里煮米都不知道加水的人啊。

    想著,把孩子扔給他,把爐子點燃,蜂窩煤燒紅,鍋子一支,隨便煮了碗掛面。除了她買回來的十個雞蛋,這個家里啥吃的也沒有,她又給煎了兩個,放上足足的清油,連湯都是香的。

    宋致遠呢,懷里被人塞了個奶娃娃,整個人像被定住,不敢動了。孩子太白太軟了,渾身散發出一股甜蜜蜜的奶香味,他不喜歡別人身上的體味,可這個味兒……勉強接受吧。

    可能是血緣的關系,小貓蛋一點兒也不怕他,先是好奇的揪了揪他的襯衣領子,摳了摳扣子,又抓頭發,可沒一會兒她發現,這家伙一點也不像mama,mama可是會跟她說超多話噠!

    于是,她不愿跟他玩了,朝著鋼絲床張手,宋致遠趕緊將她放床上,如蒙大赦。

    天哪,他的襯衣!

    于是,等安然從樓道里端來一碗面條的時候發現,她的女鵝正在床沿邊上爬著,馬上就要摔下來,而她的丈夫,居然在試襯衣,似乎是不知道哪一件配得上他的盛世美顏!

    安然怒了,差點將面甩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