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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同樣的臉從三十幾歲到四十幾歲不同年紀,卻同樣的了無生氣。 此時此刻它們僵直呆板,如此清晰的讓人知道它們就只是無機物制作的假人偶,它們是不會看她的。 可是這視線感是哪里來的?好像被人脫光了用放大鏡一寸一寸從頭到腳細細觀察打量研究的寒意滿布全身,桑寧沒有辦法繼續忍受下去直接跑出客廳。 來到門廊時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堆放的廢棄人偶竟然已經全部被清理干凈,她卻根本什么聲音都沒有聽到。 視線的感覺因為她離開客廳而暫時消失了,但很快卻又再次出現,有過一次“剝光檢查”經歷的桑寧一分鐘也不想多待,直接躥出門廊,這才被院子里已經高掛升起的太陽曬得稍稍有了暖意。 她在院子里又等了一會兒,實在覺得等不下去了,也不敢再走進小樓,只在門口向里面大喊了一聲:“大師我有事先離開一下!人偶我等會兒再來拿!” 喊完她轉身就原路返回,心想就算再來也得找華老師或是小路陪著!她怎么就這么大意,因為是來過一次的地方就沒太防備一個人跟著來了呢?幸虧沒有發生什么…… 剛接近餐廳所在的院子迎面就差點撞上景晨——“桑寧同學你在這兒!你的老師和表哥正在找你呢!” 猛然間又看見一張“景晨臉”一下子還讓人挺瘆的慌的,不過好在景晨這個人天生就散發著一股溫吞氣,倒是絲毫也不會讓人覺得害怕。 桑寧緩了口氣,問:“景先生,能麻煩你件事嗎?我剛剛出來時碰見景偃大師,他讓我跟他去取要給華先生的人偶,但是好像還需要等一會兒的樣子,我急著回來就沒有拿——能不能請你有時間時順便幫忙拿過來?” 桑寧想如果景晨能去取那最好了,她也不用再去一次。 誰知景晨聽到她的話竟然臉色一變露出微微的愕然,“你……去了父親的工作間嗎?” “是啊……有什么不對嗎?” 景晨的臉色讓桑寧直犯嘀咕,他趕忙笑笑說,“沒什么,看來父親應該挺中意你的……只是恐怕這個忙我是幫不了了。父親用來工作的院子通常是不允許隨便進入的,我可以幫你轉告一下,看能不能叫里面的傭人送出來。” 桑寧趕忙道了謝,心想這件事情是有點囧了,他這個親兒子都不能隨便進的工作間,她不但進了還咋咋呼呼的請人幫忙。 雖說這事兒也沒什么好奇怪的,藝術家嘛,哪個沒有點怪癖。不喜歡別人進自己工作間的這都不算毛病,她倒有點慶幸自己剛剛沒有隨隨便便跟進去。 只不過放在這對父子身上嘛……桑寧倒覺得說不定這只是為了保護景晨“幼小脆弱”的心靈呢? 畢竟那里擺著那么多跟他幾乎一模一樣的等身人形,換誰看了也瘆的慌啊。 這算是隱藏一個父親的一點小小怪癖嗎? 桑寧忍不住好奇,就問:“那你真的都沒進過那里?” “也不是完全吧……” “那你是有見過那些人偶了?” 桑寧的問題讓景晨的臉色又變了變,她也遲疑了一下,心想該不會不該問這個問題……景晨這個人又溫又糯亂沒氣勢一把的,讓人很容易跟他沒大沒小百無禁忌。 “抱歉……我說話經常忘記過腦子的,你別在意……” “呃,不,沒關系。”景晨笑了笑,有點囧,也有點像是松一口氣,“我平時也沒什么人可以說這些話,家里人藏著掖著,傭人也都避著我議論,有人能不避諱當面跟我說也挺好的……” 桑寧只是個靠特殊機會來參觀的學生,如果沒有什么意外,她以后都不會再來,他們也不會再見到。而且桑寧又是這么一副心思簡單干凈讓人不設防備的樣子,景晨在心里憋了太久的話也就在她面前說了出來—— “我知道那些人偶,其實我父親以前是不會做那么奇怪的東西的。以前父親雖然不喜歡別人在他制作的時候打擾,但其實禁足也沒有那么嚴重。而且那個時候會館也都是對外開放的,只要不是太貴重的人偶都放在開放的陳列館里,只要喜歡手工人偶誰都可以進來參觀,也賣一些平價人偶,雖然算不上門庭若市可也經常有人特地遠路來參觀。 可是我在外面念書的那幾年,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館就變成了會員制,父親也不再教學徒,不做那些普通的人偶,整天都呆在工作間里做一些等身人形,卻像是怎么做都不滿意似的廢棄了一堆又一堆。 我有一次放假回來幾天都見到父親,擔心這樣他的身體會吃不消就去他的工作間找他,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那些人形,真的被嚇了一跳。從那以后我也就被禁止出入那里了。 我知道傭人都在背后怎么說的,父親他對這種東西這么異常的專注,甚至有人議論他對我有什么不正常的念頭,也有人說我跟父親長的像,那其實不過是他自戀的反映,他做的人形其實都是他自己……” 景晨無奈地笑笑,“父親他變成那個樣子,說什么的也都有。雖然他工作的院子里只挑了兩個老實的人在打掃,其他人都不許進入。但是廢棄的人形隔幾天就往外搬,也不可能沒人看見。所以我也知道他還在做那些人形……” 桑寧聽得有點尷尬,不想承認其實她在看見那些景晨人偶時也有那么點點點想歪。不過她可是新時代正直純潔的好青年,那點點念頭很快就被遺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