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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終有一日,那座血汗堆建的黃金臺必定倒塌,辛勤的人們都會過上好日子。 公良瑾見她手中沒了金磚,神色絲毫也沒有意外。 從邊境返回京陵的行程十分順利。 幾日之后,顏喬喬隔著車窗都聞到了熟悉的昆山草木香。 車馬直入清涼臺。 雙腳踏實地面,她微微有些恍惚,感覺仿若隔世。 走進清涼殿前的大庭院,她忽地怔住。 只見她居住過的東面廂房窗外,種上了一株赤霞株。 新植的樹,不到半人高。 她記起,那夜她曾對著窗外發(fā)怔,心想這里若是有株赤霞株便好了。但當時轉念一想,待它長高,已不知何年何月,于是作罷。 沒想到,殿下竟種起一株來。 她正愣神時,清瘦頎長的身影來到身邊,他帶著笑意,聲線淡淡:“無論任何時候,只要開始做,便永遠不會遲。” 第76章 丟人現眼 顏喬喬看著面前半人高的小赤霞株,耳畔回蕩著公良瑾那玉石濺寒泉的嗓音。 “無論任何時候,只要開始做,便永遠不會遲。” 她的心尖輕輕一顫,喃喃重復:“只要開始做,便永遠不會遲。” 心臟充盈著溫熱的液體,她想起自己初入昆山院,也是種下了這樣一株細細瘦瘦的小花苗。 一回生,二回熟。 有她照顧著,這棵赤霞株也會長得像她院中的那棵一樣好。 “可是殿下,”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大實話,“您明年便要離開昆山,等不到它開滿花枝。” 他微微地笑著,返身走向大殿,廣袖帶起了清風。 “留給小少皇。抓緊時間,來得及。”他的嗓音帶著笑,輕飄飄地,一聽便是玩笑話。 顏喬喬:“……” 她忽然想起自己上回放過的厥詞。她說過什么來著,讓殿下抓緊時間,留個小少皇? 看吧,殿下最是記仇了,她說過的傻話他都記著賬。 半晌,顏喬喬抬起手,往自己不清不楚的腦門上呼了一巴掌。 “丟人現眼,丟人現眼!” 幸好她這個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心大臉皮厚。吸了兩口氣之后,她單方面忘記了小少皇那回事,拎著裙擺,屁顛顛追向清涼殿的大臺階。 “殿下。”她追到他身邊,笑吟吟負手道,“那對彩色翅膀是沉舟將軍縫的嗎?縫得可真好看!” 當真是細節(jié)精致,五彩斑斕,炫麗流光,比任何一次花燈節(jié)上看到過的雙飛彩翼都漂亮。 公良瑾詭異地沉默了片刻。 “不。”他道,“是破釜。” 顏喬喬:“……” 恕她完全無法想象那位粗獷大漢掄起繡花針是個什么模樣。 說破釜,破釜到。 五大三粗的壯漢掠過長廊,象足踏前一步,重重拱手:“殿下,院長有請。” 公良瑾與顏喬喬離開清涼殿,進入昆山巨陣。 金色陣光明滅,身處萬陣臺的院長cao縱陣勢,僅用十幾息時間,便將兩個客人請到了萬陣臺。 萬陣臺的風光,又與別處不同。 密密的竹林如同鬼打墻,院長也不知怎么想的,把人拽進竹林便撒了手,扔他們站在嗚嗚亂響的幢幢竹影之間。 “老師當真是。”公良瑾薄唇微抿,摁下了很不尊師重道的后半句。 前方是邢院長的私人密地,環(huán)護周遭的紫竹、亂石二陣俱是真正的殺陣,危機重重驚險萬分,一著不慎,萬劫不復。 用來考校學生,著實是過于任性。 顏喬喬全然不通陣術,一望這動來動去、密密麻麻的墨竹,便覺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殿……” 一只大手環(huán)過她的肩,斜斜向上,捂住她的眼睛。 力量感十足的大手,覆住了她半張臉。 兩眼一黑,安全感滿滿。 他閑閑帶著她往前走。 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穩(wěn),沒有半絲遲疑。 她記得,小時候和大哥、阿晴他們玩游戲,一人閉著眼睛,另一人牽著她往前走。她很清楚記得那種感覺,即便是再信任的人,心下也會本能地發(fā)毛,總覺得面前有墻,上前一步就會撞塌鼻梁。 此刻卻全然不同。 分明前方有無數墨竹動來動去,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恐懼彷徨。 就像藏在一對堅實的羽翼下。 “殿下,您的陣術,學得真好。”她感慨地道。 “……” 公良瑾略微遲疑,垂眸看了看她那雙被他遮掩得嚴嚴實實的眼睛。 從前不知何為“閉眼瞎吹”,今日卻是有了真切體會。 事實上,顏喬喬并非無腦吹捧,她只是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院長設下京陵巨陣,坐陣陣眼,以一身修為和血rou支撐陣勢運轉。而主持巨陣、調兵遣將的人,正是少皇殿下。 世間怎么就有他這樣的人呢,無論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不像她,每日只要多背幾頁書,腦袋就像被漿糊裹了,轉都轉不動。 越努力,越不行。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她正在心中默默給自己猛灌毒雞湯,忽然聽到他靜淡的聲音:“不用羨慕,今日起,我教你。教會為止。” 顏喬喬:“……???” 拍個馬屁,竟把自己搭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