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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箱箱刺鼻的深黃粉末被運到陣前,監軍揮刀,逼迫西梁百姓吞食這些致死之物。 對面大夏陣中,勁弓已拉到滿弦,只等將領揮手放箭。 那只曾與西梁正規軍生死鏖戰、滿是傷痕與敵血、從來不曾遲疑過片刻的大掌,此刻重若千鈞,遲遲無法揮下。 地平線上已遙遙出現一列揚塵。 死士護送著公良瑾,正在迅速靠近兩軍對壘之地。 拖延不得了! 西梁軍開始分散,準備截殺。 便在這時,前線的西梁百姓中,忽然傳出一聲顫巍巍的大吼—— “西梁把我們當牲口,大夏把我們當人哪!” 話音未落,監軍大刀揮過,喊話的老者身首分離。 然而他激起的波浪并未平息。 十萬百姓中,又有人放聲嘶吼道:“去年旱災活不下去,是大夏邊軍從城墻上往下扔粗糧,我記得,就是前面那位將軍帶的人!” “我也吃過大夏的糧!” “大夏軍人,從不濫殺!我家人都是修神廟時被西梁老爺活活打死的!” “我一雙兒女也是啊!” 刀光閃過,人頭滾滾墜地。 然而聲浪愈大,根本無法阻擋。 “反正都是要死,為什么要幫這些不把我們當人的雜碎!還不如幫大夏!” “拼了!替我爹娘報仇!” “對,和他們拼了!” 第一蓬硫磺火,在西梁軍隊中炸開。 熱浪滾滾,沸反盈天。 十萬百姓拖著虛弱疲憊的身軀,一個接一個直起了從未直立過的脊梁,目露兇光,返身撲向身后的西梁軍,用手掐,用牙咬,至死方休。 西梁軍陣瞬間亂成了一團。 十萬人啊,哪怕站著不動給人殺,也不知要殺卷刃多少寶刀。 大夏將領揚在半空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 “步兵列陣,出擊!” 瞬息之間,大夏邊軍的氣勢直沖天際。 “殺——” 黑甲騰騰,沖向混亂的敵陣。 雖然將軍不曾下令,邊軍卻很自然地避開百姓,只斬西梁軍。 殺聲震天,熱血激昂。 被欺榨壓迫多年的西梁百姓仿佛找回了自己的精神脊梁,他們嘶吼著,下意識用身體替黑甲軍擋刀。 戰局瞬間一邊倒。 顏喬喬與公良瑾在一處荒坡頂上看清了前方發生的一切。 雖然聽不到那么遠處的聲音,但看著西梁百姓倒戈,顏喬喬仍是眼眶微濕,心情激蕩。 “殿下,”她吸著鼻子道,“這就是咱們的仁義之道。” 他輕輕頷首。 “咱們要不要下去幫忙?”她摩拳擦掌。 公良瑾失笑:“不。” 頓了頓,他補充道:“你我只負責出場。” 顏喬喬:“……” 傍晚時分,荒原上的大戰徹底結束。 西梁大敗,馬車碾著滿地血跡穿過戰場,停在陣前。 顏喬喬總算是感受到了“只負責出場”是個什么情況。 車簾掀起,周遭霎時一片寂靜。 公良瑾帶她走下馬車,踏著遍地血污,迎著一片灼熱崇敬的目光,神色平靜地走到三軍面前。 “不留俘虜。”他道。 “是!”呼聲震天。 他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戰斗時,黑甲邊軍有意識地庇護著西梁百姓。 一場大戰結束,手無寸鐵的百姓活下了近七成。 此刻,眾人膽戰心驚地聚在荒原上,身軀微微發著顫——熱血下頭之后,西梁百姓心中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只見黑甲軍左右讓出道路,正中行來一道清瘦身影。 他生著天人般的容顏,溫潤若玉,卻又拒人千里。 站在前列的西梁百姓不自覺地屏息俯首。 公良瑾淡淡掃過一眼。 被推到人前的,便是方才帶頭反抗西梁軍的領袖們。 他溫聲道:“諸位辛苦。倘若愿意歸順我大夏,可給諸位一處落腳之地。諸位需遵我法令,隨我風俗,自掙前程。” 片刻之后,陸續便有人跪倒,深深伏首,嗚嗚哽咽。 想來居住在邊境的人們,早已知道大夏百姓過得好。 一名看起來有些學問的老人走上前,長揖到底:“老朽是個赤腳醫生,也兼給孩子們教教學問,大家都愿意聽我說說話——從今往后,定會好好約束、教化大家,絕不亂添麻煩。” “有勞。”公良瑾淺淺頷首,轉身離開。 禍福自掙,來日如何,只看自身。 顏喬喬跟著他走出兩步,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這些衣裳襤褸的西梁百姓。 前往西梁國都的路上,她便已注意到西梁的百姓過得十分艱難。今日看著他們不再沉默、不再忍受,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她的心緒亦是難以平靜。 西梁國都的金山銀山,都是眼前這些人的血和汗。 她咬住下唇,手指攥了又攥。 終于,她重重跺了下腳,奔到眾人面前,小心翼翼、戀戀不舍地將手中的大金磚遞到了為首的老人手中。 “喏,起步資金——你們一定要好好過日子啊,不要辜負了我的大金磚!” 說罷,她決絕含淚轉頭,奔向前方的殿下。 抱了一路的金磚,終究還是還給了它真正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