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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相比,朱紅繡門外的天然光線倒顯出幾分蒼白昏暗。 公良瑾停在門檻前,廣袖向身后一探,牽住顏喬喬衣袖。 “跟好我。”他的聲線輕而淡。 顏喬喬恍惚向外望。 看慣了閣中交疊璀璨的光線,外面的青天白日凝滯而黯淡,周遭景象仿佛一幅失色的、油污的畫卷。 在這幅畫卷中,樓上樓下的袖招姑娘也失去了靈動,一道道目光落在公良瑾牽著顏喬喬衣袖的那只手上,木木怔怔。 看著這番景象,顏喬喬心頭忽然一跳,周身浮起了難言的陰寒。這一切……不對啊。 雖然說不出個道道,然而直覺已經(jīng)開始瘋狂預警。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她喃喃自語,抬眸,看懂了公良瑾庇護的姿態(tài)。 他比她敏銳得多。 她探出手指,握住了他的手。 “殿下!”她凝視面前的青石地磚,苦惱地說道,“我剛得罪過君后,就不要湊到宮中挨訓了吧……殿下乘皇輦追擊,我也幫不上忙。”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就像那日在月老祠面對江芙蘭那樣。 他微微蹙眉,反手將她的手指攥進掌心,溫柔堅定地帶她往外走。 “殿下,”顏喬喬將身子拖在門檻后,懶懶地道,“審問過驚鴻飛雪之后,我正好到隔壁食饗長街給阿晴買花生酥梨拌豆花和玫瑰糖水。您就讓我躲躲懶,拖得一刻是一刻,遲些再回昆山。” 公良瑾眸光微沉。 顏喬喬偏頭沖著他笑,手指悄悄在他掌心畫了兩個小圈表示兩個人,然后在正中劃一條豎線,表示既然有人想要把他們分開,那就應當將計就計。 公良瑾:“……” 被她描畫過的手掌似被燙到,急急松開。 他耳尖微紅,清冷的嗓音染上一絲啞意,帶了點薄怒:“終日不學好!” 顏喬喬:“……” 殿下果然聰明絕頂,瞬間便領會了她的意思,還演得這般入木三分,發(fā)脾氣的樣子就像真的一樣。 她收回了手,笑吟吟退后一步:“殿下快去吧,我留在這兒湊個熱鬧,待您凱旋。” 公良瑾抿唇思忖片刻,長眉緊蹙,偏頭吩咐左右:“護好顏王女。” “是!” 暗衛(wèi)兵分兩路,一路隨公良瑾離開花柳長街,另一路與破釜沉舟一道守在緲煙閣。 顏喬喬用余光瞥過那一排在艷陽下顯得白慘慘的花樓,發(fā)現(xiàn)在公良瑾放開她的手之后,那些姑娘們又恢復了靈動的模樣,一個個以袖掩面,避開夢中良人。 顏喬喬輕嘆一聲,返身走回緲煙閣。 反常有妖,非有仙哪。 驚鴻與飛雪二人被押坐在紫金庭臺下面,見顏喬喬回來,二人對視一眼,神色略緩。 顏喬喬懶散走上前,拎了把鎏金的椅子,往二人面前一杵,倒坐著,手肘擱椅背上,托腮道:“說吧,你二人如何認識無間珠華,這些年里都幫她做過什么?” 驚鴻口齒較伶俐,便由她來說。 “我們都是苦命人。自幼沒了爹娘,被無良親戚坑害,養(yǎng)作瘦馬,賣進官老爺后院,無名無分,不僅要被那腦滿腸肥之人侮辱折磨,還要終日提心吊膽,生怕被正牌妻妾打殺……” 驚鴻輕輕啜泣,緩聲講了幾樁委屈求全的往事,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拖延時間。 “……后宅陰私,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我與飛雪,還有這閣中姐妹,都是生死一發(fā)之際得恩人相救,這才保全性命,有了安生立命之處。” 顏喬喬隨口問道:“無間珠華是你們的救命恩人,你們卻將她出賣得如此干脆?” 二女對視一眼,避開話題,只道:“恩人幫助我們賺到了許多銀錢,足夠一生富貴。” 顏喬喬輕哂:“無間珠華只是利用你們來練功、斂財罷了。分到你們手中的銀錢,與你們分身四處趕場賺來的銀錢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驚鴻飛雪二人眸中皆露出些忿然之色,駁道:“恩人做大事,為大義,豈是貪圖什么錢財!” 顏喬喬冷笑:“好一個做大事的無間珠華,你們以為她真能插翅飛了不成?殿下乘皇輦,日行四千里,入夜之前便能抵達西嶺沙戈重鎮(zhèn),令守軍把她截下。” 說話間,只見鮫紗蕩起,透過西側(cè)雕花大窗,清晰可見一道橙赤的光芒自皇城而起,往西掠出京陵。 “皇輦出行。” 驚鴻與飛雪對視一眼,雙雙露出放松的會心微笑,繃起的肩膀垮塌下去。 看著像是了卻了心事的模樣。 沉默多時的飛雪緩緩抿唇笑開,神情與方才大不相同,嗓音縹緲道:“恩人說過,這皇輦啊,連信鷹都追不上——皇輦既已出行,一切便已無可挽回。到了西嶺沙弋,誰狙誰,那可就說不好了。” 驚鴻不甘寂寞,笑著搶過話頭:“你方才問我倆為何要出賣自己的救命恩人?呵,你心中想的,便是我們這些風塵女子毫無節(jié)cao與廉恥,只知道貪慕財富虛榮?那可真是謝謝你的看輕——萬萬想不到吧?我們這些人,也是有情有義、有血有rou。為何告訴你恩人名字?因為恩人的名字是個香餌,引著你們自投羅網(wǎng)呢。” 破釜皺緊了一字長眉,拎刀掠出繡檻。 驚鴻飛雪二人咯咯笑了起來:“遲啦,遲啦!你們今日都得死!這邊城中一亂,更是無人顧得上西嶺沙戈的狀況——這一切早已在恩人算計之中,不然你們以為這般輕易就能找到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