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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轍,老實溫習吧。 時隔多年再從入門學起,倒是比想象中簡單很多,顏喬喬不知不覺便看到了深夜。 盤膝上榻,內視,按照書中習來的順序依次調動各道經脈中的靈氣。 初時有些笨手笨腳,動輒讓靈氣在體內“撞車”,引發一陣陣深層抽筋感。漸漸便稍微上了道,勉強能夠讓它們按照自己的心意歪歪斜斜地運行。 很快,她感受到了何為萬法皆通。 撥弄經脈使靈流震蕩的感覺,像極了曲樂琴棋的韻律。 統籌各條經脈中的靈氣,使其涇渭分明各行其道,又會用到術數、拓術等課業訓練出來的直覺分析。 而日常靈氣積累,便像那永遠也做不完的課業,今日、明日、日日不息。 許久之后,顏喬喬收了功,輕輕呼一口氣,側身臥下,輕易便進入了夢鄉。 叫她始料未及的是,今夜再一次遭遇了夢魘。 * 威武山下,南越巫軍已連續攻城好幾日。 說是城,其實只能算個大寨子。城門與城墻都是用圓木筑的,涂著黑漆防火,內側有成排的木料斜斜抵住門與墻。 南越有擅長竹箭的神射手,放了數次信鷹都被中途射落。 傍晚時,世子顏青孤身穿過南越人的封鎖,冒著箭雨從側墻攀進了威武城,揚著一張笑臉,吊兒郎當地站在父親面前。 “阿爹!” 南山王沒被南越人困死,倒是差點叫這個不孝子活活氣死。 “知道城給圍了,不去搬兵,還翻進來送人頭?!你這木瓜子腦袋在南越人那里值多少錢,心里沒點數?!”南山王氣得倒仰,“就這么一出,你這腦袋從此一文不值!” 顏青給兇得一愣一愣。 半晌才摸著鼻子解釋道:“阿爹你也給我個說話的機會——我帶蘭書過來的,讓他回去喊人了。我這不擔心您老人家,便摸進來看看。我曉得您惦記著小妹的消息,這不,我也著急么?!?/br> 原先只要拎出顏喬喬這塊擋箭牌便能消去父親怒火,不料今日顏玉恒的臉色依舊黑如鍋底。 “等救兵?來不及了?!鳖佊窈闶疽馑瓷砗竽且黄跐竦慕雇粒澳显绞孪确帕思氉鳎瑝ι洗虻米罴ち視r,細作點了糧倉與箭庫。明日彈盡糧絕,唯有沖殺出去?!?/br> “哈?!” 顏青想到潛進來時看見的那些陷阱、捕網、毒箭毒針,心頭不禁一陣陣發寒。 “那我若沒進來,阿爹明日還不是一樣得殺出去?!彼柿搜士谒?,揚起笑臉,“我過來給您掠陣豈不正好!” 顏玉恒也懶得再罵,嗐一聲嘆,繼續指揮左右防守。 顏青環顧四下。 看看黑漆圓木上方“嗖嗖”亂飛的毒頭箭,再看看寨中躺得橫七豎八的傷病員,喉結滾了滾,胸腔里仿佛墜了一大塊冰冷的鐵,直往下沉。 不可能扔下傷兵不管。 但是護著這么多人逃亡,那真是從九死一生變成了十死無生。 “阿爹不是來查巫蠱案么,好端端的怎么給困這了,哪個姓江的老友把你騙過來?”顏青忍不住跟在顏玉恒身后嘀嘀咕咕地抱怨,“我還對小妹說,見著阿爹之后便給她去信,這下可好,不知害她等到什么時候!” 顏玉恒掃了一眼腳下大寨子,那雙與顏青生得八分相似的長眸緩緩瞇了起來,道:“我到這的時候,老友已經死了。威武城中,短短三日內連續死了三十七人,死狀詭異,我到來之后又死了好幾個,我親眼瞧著,一個邊喊救命邊撞死在墻上,另一個驚恐無狀,拿刀剖開了自己身軀,救援不及。” 默了片刻,他揚起手掌晃了晃。 “此刻說那些已無意義。府中有內鬼,泄我行蹤。剛落腳便被巫軍主力給圍了?!?/br> 顏青正要說話,發現墻下嗖地射來了一支暗箭,他彎腰躲過,偏頭一看,見射箭的是個臉膛黝黑扎著雙辮的年輕南越小姑娘,便朝人家眨了眨左眼,豎起拇指,陰陽怪氣地喝彩:“好準頭!” 顏玉恒:“……”很想一巴掌給他搡下去,半句正事也不想再對他提。 在圓木城墻上視察一圈之后,父子二人的面上不顯,心卻齊齊發沉。 傷員絕無可能殺出去。 等到拼出林子,能好手好腳活下幾個人,當真說不好。 而且南越巫人既然有備而來,恐怕林子里面還藏著高手,這一遭,險了。 “阿爹,許久沒有同你飲酒?!?/br> “好。”顏玉恒取下腰間的酒囊,自己飲一口,拋到顏青懷中。 顏青咕咚咚灌了幾下。 “阿爹,您也上了年紀,年老體衰,明日萬一有個好歹……” “滾!” “就沒什么話想要留給我與小妹嗎?” “沒有!” “赤紅之母呢?”顏青閑閑懶懶地問。 顏玉恒的反應遠比顏青預料中更加激烈。 話音未落,顏青便覺喉頭一緊,竟是被“年老體衰”的父親揪著領子一把薅到了面前。 “誰?”顏玉恒瞳仁收縮,語聲殺氣畢顯,一字一頓,“誰在你面前提了赤紅之母?” 顏青眼角抽搐,小心翼翼地踮起腳,給自己的脖子騰出點生存空間,然后弱弱地回道:“小妹?!?/br> 顏玉恒倒抽了一口涼氣,捏住顏青衣脖領的手指微微發抖。 --